在陰沉的黎明,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二柱勉強從床上爬起來,拉開窗簾,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很快意識到快要下雨了,他麵無表情,很不情願地拿起電話,有氣無力地應答了一聲。


    因為這幾天的電話都是關於建設升任保衛科長的事情,沒有一件事情是跟二柱有關係的,每次接電話,他就會很煩,也很嫉妒。但是這次電話裏傳來熟悉的聲音,二柱立刻精神起來了。


    “是張二柱同誌嗎?我是劉賀,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劉賀從省城打來了電話。


    “早上好,劉場長,我是二柱。”二柱高興地叫著。


    “我在省城,正在跟省廳領導開會呢!我們現在遇到了很嚴重的問題,需要臨時改變一下計劃。還有就是你最近聽到什麽風聲沒有,尤其是關於徐達的事情?”劉賀不死心地追問道。


    二柱根本沒有猶豫,馬上迴答:“請領導指示,我一定照辦。我們這裏還真發生了一件事情,我需要向領導匯報。”


    “快說,有什麽事情發生?”劉賀有些著急了。


    “劉場長,前兩天徐達場長來過我們五一林場宿舍,還帶來了兩位從省裏請來的專業攝影師給黑老虎攝像,他告訴老把頭這是省裏領導要求做的。徐達對黑老虎最近的身體健康情況也很滿意,不知是什麽原因他竟然提拔建設做了保衛科長。”二柱模棱兩可地說道。


    “哎,徐達開始動手了,看樣子我們有些晚了,接下來我們也需要有大動作。二柱,現在你可有些扯後腿了,建設做了保衛科長,他不就名正言順地把步槍控製在自己的手裏了嗎?這點兒你想過嗎?”劉賀很生氣地說。


    二柱有些慌了:“領導請指示,我該怎麽辦呢?要不我跟建設把步槍要迴來吧?”


    劉賀不耐煩,有些生氣了:“我說二柱,你傻嗎?保衛科長保管槍支,是既定政策,能說改就改嗎?如果你去跟建設要步槍,他能不能給你還要另外說了,最總要的是,你的企圖不就太明顯了嗎?徐達剛剛任命建設做保衛科長,你今天就去要槍,你這是明擺著跟徐達過不去,還是跟我過不去呀?”


    二柱啞口無言,不知如何是好,他慌亂了,甚至有些後悔了。此刻,二柱開始動搖了,覺得自己應該迴到徐達的身邊,跟徐達站在一起,因為隻要跟他在一起,無論做什麽事情都很安心,操心的事情永遠是徐達在做。


    但是想到徐達偷偷地來到五一林場宿舍,根本沒有看自己,反而是跟建設套近乎,還提拔了建設,二柱就非常地嫉妒,開始由愛生恨,這種恨來得既快又猛烈,不管不顧地認為是徐達背棄了他,二柱要報複徐達。


    劉賀接著開始循序漸進地誘導二柱,因為他深知怨恨的力量,於是說:“我看你單槍匹馬的一個人,很難成事,現在你需要一個幫手。是你推薦一個人給我,還是我指派一個人呢?”


    這時朝華已經醒了,正貼在二柱身邊,一起聽著劉賀的通話呢。朝華可不傻,她可不想讓劉賀派人來牽製住自己的丈夫,讓二柱變被動了,於是她想出一個好主意,就趴在二柱耳旁,毫不猶豫地推薦了二炮,並一再催促二柱馬上推薦二炮。


    雖然二柱有些糊塗,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劉賀催得緊,他也隻好將就著把二炮推薦給劉賀了。


    聽完二柱的推薦,劉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堅定地說:“你推薦的人很好,一方麵二炮熟悉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便於把握時機。另一方麵,二炮是五一林場的人,更容易讓人相信,不易被察覺。那就這樣定了吧,現在你放下電話,把二炮叫過來,我有話跟他說。”


    二柱早就慌了,聽到指示,也沒有多想,放下電話,立刻跑到二炮的屋門外,輕輕拍著窗戶,叫二炮起床,說有好事等著他呢。二炮本來就醒了,其實他一直在觀察著二柱的一舉一動。


    當聽到拍窗戶的聲音,他立刻起床開門,睜著朦朧的睡眼,假裝迷迷糊糊地對二柱說:“張副場長,大清早才幾點呀,你也太早了吧?我看天要下雨了,今天咱們還要上工嗎?聽廣播說還是大暴雨呢!”


    二柱來火了,一腳踢在二炮的屁股上,嚴肅地說:“小點聲,就怕別人聽不見,是嗎?你不想想,我為什麽拍窗戶,而不拍門呢?不就是怕聲音大嗎?”


    二炮聽完二柱的話,覺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再多說話了,灰溜溜地跟在二柱的身後,來到了二柱的屋裏。


    這時朝華為了避免二柱懷疑,已經穿好衣服了,正在整理被褥,看到二炮來了,她就背過身,沒有跟他說話。朝華覺得她現在蓬頭垢麵的樣子,有失體麵。


    可是二炮可沒有拿自己當外人,本來就跟朝華有一腿,巴不得看到朝華衣冠不整的樣子呢!於是趁機使勁地聞了聞朝華,嬉皮笑臉地說:“嫂子真香,張副場長好福氣呀!”


    朝華背著臉沒有說話,心裏卻美滋滋的。二柱很反感,他討厭二炮看自己老婆的眼神,於是就在二炮的後腦勺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大聲嗬斥:“你這個王八蛋,還有心思胡說八道呢,劉賀場長有事找你呀!”


    二柱瞟了一眼朝華,很自覺地把電話的聽筒放在桌子上,示意二炮弓著身體說話,這樣大家就都能聽得到聲音了。


    “劉場長,二炮來了,您請講吧!”二柱畢恭畢敬站在電話旁,伸手示意二炮說話。


    “劉場長,您好,我是二炮。”二炮也學著畢恭畢敬的樣子站好。


    “是二炮同誌嗎?準確一點兒說應該是趙海同誌,是嗎?”劉賀打著官腔說道。


    “是我,是我,我是趙海!”二炮哭了,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有人直唿他的本名,他都快忘記自己的本名了。


    二柱和朝華同時吃驚地看著二炮,他們也是第一次知道二炮的本名,還以為二炮就是他的本名呢,就跟二柱一樣,本名就叫二柱。


    “趙海呀,我看過你的檔案,我也知道你是上海資本家的後代,不幸被下放到這裏,這些年你受苦了!現在國家改革開放了,你的好日子要來了。”劉賀煞費苦心編排著自己的語言。


    “謝謝領導,謝謝領導。”二炮熱淚盈眶,不知所措。


    “現在林場遇到困難了,不知你能不能幫助我們。事成之後,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我們一定會滿足你的,可以嗎?”劉賀毫不猶豫地胡說。


    “請領導指示,我一定不辱使命!”二炮表麵上堅定,內心卻很猶豫。


    “為了表達我們的誠意,你可以先說你的要求,你看可以嗎?”劉賀試探著問。


    二炮看了一眼二柱,咽了一口氣,喉嚨動了動,鼓足勇氣說:“劉場長,我想迴上海!”


    “行,沒問題!事成之後,我們林場出證明,把你個人勞動關係調到上海林業係統,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上海工作了,這件事一點兒都不難。同時我們還可以把你的戶口調到上海,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享受上海林業係統員工待遇了。”劉賀深知體製內的流程,緊緊抓住二炮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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