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彥和宜爾哈的事,太後多多少少都聽到了些風聲。


    “咱們大清的公主尊貴,難免有一些身懷異心之人,這婚姻乃是大事,一定要慎重啊。”太後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神情有些惆悵。


    太後親生的五公主溫憲,雖然沒有撫蒙,嫁給了佟佳氏的舜安顏,但是也沒有多活幾年,還是早早就病逝了,這也算是她心裏一道難以言說的痛。


    長寧經過此事也是身懷警惕之心,更是對幾個孩子身邊的人都重新篩查,更是換了幾個看上去有點不安分的,以確保身邊人的忠誠。


    瑚圖裏近日也是從宜爾哈的事件當中得到了教訓:“皇瑪嬤,皇額娘,我以後一定要嫁人嗎?”


    太後和長寧對視一眼,都有點震驚。


    尤其是太後,以她接受的貴族教育和皇族禮儀來看,公主怎麽可以不嫁人呢?或者說,女人怎麽可以不嫁人呢?


    不嫁人要如何?


    隻有那些守著望門寡的,或者出家當了尼姑的,才不用嫁人。


    長寧則是對自家女兒超前的精神狀態表示吃驚。沒想到,女兒這麽小,還能具有現代人的思維方式。


    太後沒有一口迴絕,雖然她眼裏滿滿的不讚同,但是她向來疼愛瑚圖裏,所以也尊重她的想法,隻是想問原因:“瑚圖裏,你這是此言何意啊?為什麽不想嫁人呢?”


    瑚圖裏目光流露出一絲鄙夷:“因為我覺得根本就沒用啊!我現在每天讀書寫字練武,和兄弟姐妹們玩耍,和額娘阿瑪皇瑪嬤相處,已經非常充實了,而且我還想著努力練武,日後能上戰場,當個女將軍呢!


    若是嫁了人,就再也出不去了。”


    說到這,長寧的目光微微閃爍。


    是啊……


    嫁了人,就沒有自由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太後則是目瞪口呆,但是她一時之間也沒想到什麽話來反駁,隻是有些擔心:“瑚圖裏,大清還沒有公主要上戰場的,刀光劍影,很危險。”


    瑚圖裏沒覺得這有什麽驚世駭俗的,畢竟額娘那裏的話本子,還有春泥編的故事裏頭,有不少都是女子建功立業的,還有女子當皇帝,萬千男寵的……咳咳,當然,那是長寧自己瞎寫的女尊小說。


    雖然她知道阿瑪非常愛額娘,兩人應該算是情比金堅,她處於這個年紀,有時候也會偶爾憧憬一下,會不會也有這樣一個男孩子,就像阿瑪從心裏疼愛額娘一樣,來疼愛自己。


    但是她轉念一想,阿瑪就是這樣對自己的啊,百依百順,無有不從,她又何必要什麽駙馬呢?


    她阿瑪已經是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了,對自己也非常好,完全不需要再找一個啊!


    而且就像巴彥一樣,萬一分不清是忠是奸,還會變得和大姐姐一樣苦悶惆悵。


    瑚圖裏可不希望自己變成那樣。


    她要一直驕傲,要一直快樂,要像《沈鳳傳》裏頭的女將軍沈鳳一樣,做翱翔九天的鳳凰,讓世人瞻仰,不可逼視!


    再有,孟古青也是一個非常好的例子,以女子之身建功立業,統一烏珠穆沁,成為蒙古親王,收服兵士,發展部落,儼然就是一代戰神。


    這才是她的榜樣!


    聽了瑚圖裏的長篇大論,長寧都快被她說出一腔熱血來了!


    不過,她還算是有些理智,畢竟對麵的太後眉頭緊鎖。


    太後最後也隻當瑚圖裏是年幼不知事,畢竟這個年紀的孩子想法都是此一時彼一時的,今兒喜歡這個,過兩天又喜歡那個了,想法一直變,也沒什麽稀奇的。到時候她若是自己看上了哪個兒郎,自然也不用她再多操心。


    迴到承乾宮之後,長寧又接著處理宮務來了,這迴去木蘭圍場,宮裏的事務還是要交給懋妃和姝嬪,至於謙妃,長寧打算晾晾她。


    一想到能見到孟古青,她也挺激動的,叫來吹雪,兩個人一塊翻著庫房賬冊,想想這迴去木蘭圍場,要給她帶些什麽禮物特產。


    兩個人正商量著,就見胤禛走了進來。


    她忙上前,見他手有些涼,還有點擔心:“怎麽了這是?外麵風大,沒多穿件衣裳?”


    胤禛苦笑:“皇貴太妃病得厲害,一直想著這事,就沒顧得上。”


    長寧皺了皺眉,讓吹雪下去趕緊熬一碗濃濃的薑湯來。


    現在秋日的夜晚,溫度可是低得很,若是一個不留神,就容易得了風寒。


    胤禛拉著長寧的手,感受她溫暖的體溫,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將在壽康宮見了小佟佳氏的事說了。


    原來小佟佳氏還真是病入膏肓了,太醫院首檢查之後,也說最後就剩這幾個月了,應該是撐不過年關了。


    胤禛心裏有些難受,她這麽一走,佟額娘留在他身邊的親人,就一個都沒有了。他現在還記得佟額娘去世之前,拉著自己的手,萬般不舍。


    “胤禛,你是額娘的兒子。如今,額娘大限將至,唯一放心不下,牽掛不下的,就是你一人。


    德妃是你的生母,但是她也有其他的兒子,未必能全心全意照顧你,你要爭氣,要學會保護自己。


    額娘能留給你的不多,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路,安安穩穩走下去。


    額娘在地下,也會替你祈福的。”


    胤禛泣不成聲,小時候他是嫉妒八妹妹的,八妹妹是佟額娘的親女兒,但是後來他就不嫉妒了,因為佟額娘待自己一如從前,他們母子三人在這承乾宮裏,就是一方小小的天地。


    後來,八妹妹沒了,佟額娘沒了。


    到現在,小佟佳氏也要沒了。


    看著她破碎支離的病體,就好像許多年前,他守在床榻前,看見的佟額娘一樣。


    這讓他有些恍惚。


    從壽康宮出來,他哪裏也沒去,隻是隨意亂走,頂著冷風寒風,蘇培盛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提醒,隻得跟在他身後默默走著。


    一直到熟悉的燈火出現在眼前,胤禛這才停住腳步,他抬起頭,上麵的牌匾是,承乾宮。


    這裏是佟額娘的寢宮,但也是瑤仙的寢宮。


    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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