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弘晏幾人迴來的時候,都是一副收獲滿滿的樣子。


    他們跟著多西琿一塊去逛市集來著,買了不少吃食,還有小玩意,嚐了糖畫,買了羊肉燒餅,還給阿瑪額娘一人挑了兩個花瓶,還去了一個老校場。


    那老校場位置略有偏僻,外麵下著雪,路上還有些難行,但是幾個孩子玩得都很高興。


    多西琿還叫了他好兄弟,陳知淮。


    瑚圖裏見到他有些興奮,將那日二人獵殺野豬的事說了,讓多西琿震驚不已。


    “好啊,陳知淮,你居然背著我去獵場!”


    弘晏和弘昭則是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略大幾歲,但是看上去很有氣度風華的少年。


    無他,實在是陳知淮生得太好了,就像是額娘話本子裏,春泥講的書裏麵那些白麵書生,會被狐狸精勾引的小白臉。


    實在想不到這樣的人居然能依靠武力錘爆野豬。


    真是人不可貌相。


    弘昭嘴巴都張大了,他原本以為這位打死野豬的哥哥應該生得特別魁梧,就像他之前見過的那些有絡腮胡子的人高馬大的蒙古人似的。


    但是,他看著眼前這個眉目朗星,麵若桃花的少年,還是不可置信。


    “這位兄長,你是自小練武嗎?”弘晏很有禮節。


    陳知淮知曉他們的身份,不敢拿大,忙拱手行禮:“阿哥不敢,我是自小請了蒙古師傅和劍術師傅的。”


    原來如此,弘晏點點頭,眼裏是不住的讚賞:“不必多禮。你這個年紀能有這樣高的武術造詣,真令我輩汗顏。”


    多西琿右手挎上弘晏的脖子,大大咧咧道:“弘晏你就別掉書袋子了。陳知淮厲害得很,文武雙全!我說他應該叫陳斌才對。”


    說完了,他還特驕傲,還跟陳知淮介紹:“這是四貝勒府的二格格瑚圖裏,三阿哥弘晏,四阿哥弘昭,你叫名字就行了。出來玩別那麽多禮數。這都是我表兄弟。”


    幾人互相見禮,然後就興衝衝地往老校場走。


    弘昭最好奇:“那兒真這麽好玩啊?”


    多西琿點頭:“是啊,那裏麵還有練兵的地方呢!就是破落了,現在用不上,都荒了。不過能抓鳥,我還帶了彈弓呢!”


    瑚圖裏興奮起來:“這個好!這個好!抓幾個,聽他們說用火烤了吃,味道特好!”


    弘昭忍不住偷笑拆台:“姐,你又不會做。上迴要給額娘做麵,你那做的要氣死賣鹽的。”


    瑚圖裏擰起他耳朵來,疼得弘昭呲牙咧嘴的。


    “我不會做,你們還不會嗎?”


    “哎喲哎喲,疼!哥!哥救我!”


    弘晏路見不平,趕緊跟瑚圖裏求情:“姐,姐,你鬆開他,費揚阿耳朵大,再揪更大了。”


    瑚圖裏撇了撇嘴,這才鬆了手。


    陳知淮見狀偷笑,那一笑,真跟天山上的雪消融了似的,結果瑚圖裏一記眼刀飛過來,他立馬幹咳了幾聲掩飾尷尬。


    多西琿還跟他解釋呢:“沒事,瑚圖裏人好著呢,就是脾氣大,這都不是事,她特別通情達理,好姑娘。”說完還比了一個大拇指。


    陳知淮捧場似的點頭,弘昭也趕緊拍他姐馬屁。


    “我姐更厲害,我姐天賦異稟,能射殺野豬,還人美心善,會做女紅,會作詩。”


    “行了行了,別拍馬屁了,快到了沒?”


    多西琿看了看路“快了,前麵拐個彎就是了。”


    幾個男孩兒跟個猴子歸山似的往前衝,沒一會就到了地方。


    這老校場看起來就有年頭了,那龐大的地基,還有經曆了不少風霜雨雪的石柱子,得有個上百年曆史了,不過通過它隱隱約約的樣貌,還是能依稀看到當年的風光。


    幾個孩子都怔了一下。


    雪不是很大,飄的雪花像是給這個破落的,衰敗的,經曆過無限風光的,承載著恣意廝殺而現如今內斂的校場,蒙上了一層光暈。


    就像是大夢一場。


    他們緩緩走了進去,去窺看這座老校場的全貌和細節。


    四貝勒府是有校場的,但是沒有這裏一小半大,那是用來跑馬,練武練騎射的,這裏是用來練兵,練軍隊的。


    弘晏踏過荒草叢生的台階,摸著斷痕裂裂的石柱,站在高台上往下看,好像整座城都盡收眼底。就連天都更曠遠了,雪花紛飛,落在身上也不覺得寒冷,隻是多了一些肅殺之意。


    “我想當大將軍。”


    弘昭不知道什麽時候也爬了上來,學著他哥的模樣,憑台遠眺,心中好像也湧出無限豪情一樣。


    “大將軍最自由,帶著兵,帶著軍隊,想去哪就去哪,想殺誰就殺誰。”


    聽著弟弟稚嫩的話語,弘昭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弘昭覺得心胸寬闊,他不一樣,弘晏覺得無限悲涼。


    曆史變遷,世事無常。


    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弘晏想,他要看到大清統治的江山千秋萬代,錦繡如畫,也要看到底層百姓的苦苦掙紮,那般弱小又堅韌地生活。


    就像那個賣糖畫的馮爺爺一樣。


    他無子無女。


    兒子參軍,在討伐準噶爾之戰中犧牲。女兒做了他人妾室,沒兩年就一屍兩命抬了出來。


    他的老妻在前兩年也病重,不治而死。


    這家裏隻剩他一人,孤獨又堅韌地生活。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賣著糖畫。


    或許哪一天,他也不在了。


    馮家的糖畫也不在了。


    但是總有其他賣糖畫的。


    不一定有人還記得他,想起來時也不過就說一句,老馮啊,他前兩年就走了。


    弘晏看著破敗不堪的老校場,看到的是森森白骨,看到的是繁華錦繡之後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陳知淮也上來了,歎了口氣。


    “黃塵清水三山下,更變千年如走馬。曆史就是興衰更迭,弘晏,不必太過傷懷。”


    他拍了拍弘晏的肩膀,狀似隨意:“滿人馬背上得了天下,現如今文治成風,不知你可能與我一比?”


    弘晏脫離自己的思緒,轉過頭來看他。


    “比什麽?”


    “就比打鳥吧。”


    陳知淮朝不遠處一指,上麵飛過幾隻鳥,顯得老校場更有荒涼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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