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雪站定,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她,直把冬棗看得站立難安,手指攪在一塊,扯著帕子,不敢言語。


    “跟我進來。”


    聽到她不容置疑的聲音,冬棗隻好跟在吹雪身後,進了後罩房。


    “進來啊!誰教你的規矩!”吹雪站定,一迴頭發現冬棗一隻腳在門裏,另一隻腳還在門檻外,好像隨時要逃跑似的,就忍不住厲聲嗬斥。


    冬棗麵色煞白,幾乎要跪下去了,哆哆嗦嗦走近,趕緊認錯:“吹雪姐姐,是我的錯,我不該和貝勒爺說話。”


    吹雪慢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滾燙的熱茶,水汽氤氳了她的麵容,聲音聽不出喜怒:“是麽?昨日就該罰你的,就是怕擾了主子和貝勒爺,你不記得了?”


    冬棗忙迴答:“姐姐放心,我這就去找趙哥哥領罰。”


    “不必了。”


    吹雪的心漸漸冰冷起來。這四個二等婢女是她和章嬤嬤親自帶的,認真考察了許久,才準許她們進屋伺候的。


    冬棗性子活潑愛笑,素日裏她也不怎麽管,可是這幾日,她的野心明晃晃的,許是貝勒爺要離府去草原了,主子又不跟著,這才叫她以為自己有機可乘了。


    “你弄出這些動靜來,不過就是想吸引貝勒爺的視線罷了。冬棗,別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了。昨日沒有罰你,就是想著給你一次警告,可是你反而變本加厲。你這般做,可有半分顧念主子的恩情?”


    冬棗麵紅耳赤,吹雪的話叫她無地自容。


    主子確實是難得心善的,做錯了小事也會包容,素日裏各種酸梅湯、綠豆湯、煤炭等都是供應得足足的,時不時的還有賞賜。


    “可是,主子再心善,你也不要覺得她是好欺瞞的。你以為就憑你,能在貝勒爺心裏留下幾分印象?”吹雪有些輕蔑地看著她,“你以為除了主子,貝勒爺還能把誰看在眼裏?”


    冬棗忍不住嘟囔:“貝勒爺要出門了,主子又不能跟著,與其讓青福晉伺候爺,還不如讓我去。我肯定聽主子的話,時不時就在爺麵前提主子。”


    吹雪被這個愚蠢的東西氣笑了:“用得著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撒泡尿照照自己吧!背主棄恩的東西。”


    吹雪心裏明鏡似的,主子不會讓任何人接近貝勒爺的,他們之間,也不會有第三個人插得進去。


    有時候,她在旁邊伺候著,都覺得兩位主子就和他們像兩個世界似的,不管誰在旁邊,他們都隻能看得見彼此。


    吹雪心裏早就想清楚了,冬棗是不能留了。


    看著吹雪冷靜的麵容,冬棗心裏沒由來的恐懼,她原本以為就算不成,主子頂多罰她去別的地方做活。可是,她的眼前突然閃起先前鈕祜祿格格的舌頭。


    沒有什麽主子是真的軟弱可欺的。


    “吹雪姐姐,我真的錯了,我知道我是糊了心竅,我是癩蛤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求姐姐,給我一條活路吧!”


    冬棗猛地跪下,用力抓緊了吹雪的裙擺,骨節泛白,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吹雪手中的茶水滾燙,將她的手指燙得通紅,這是給自己的懲戒,日後服侍主子一定要更加專心才行,不能再讓這種背主忘恩的東西出現在清芷院。


    趙福海掀開簾子,見到這幅場景笑了一下:“吹雪姑娘,你這動作也太慢了,要不要我來幫忙?”


    冬棗突然驚嚇得說不出來話,涕泗橫流,直往吹雪身後躲。她知道趙福海的手段,太監都是一個比一個陰狠的。


    吹雪將手中的茶杯猛然往冬棗臉上潑去,滾燙的茶水頓時灑滿了她嬌嫩的臉龐,泛紅一片,霎時間就起了幾個燎泡,麵目可怖。


    “啊!”冬棗被燙得發抖,剛要發出淒厲的叫喊,卻被趙福海捂住了嘴,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他力氣大得很,拿著粗布帕子,一隻手抓住冬棗的脖頸,一隻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不讓她發出一點聲音。無論冬棗怎麽掙紮扭曲,都沒能躲開趙福海的手。


    過了一會,冬棗掙紮撲騰的手腳漸漸停了下來,沒了氣息。


    “冬棗今早沒睡醒就來當差,不小心失足掉在井裏了,給她家裏二十兩銀子,送出去吧。”吹雪麵無表情,隻是握緊了拳頭。


    趙福海對著地上癱倒的女人“呸”了一聲,轉而笑了:“還是吹雪姑娘心善。”


    吹雪白了他一眼,冷哼道:“別陰陽怪氣的。由頭說得不好聽,透出一點風聲,都對主子名譽有影響。”


    趙福海陰惻惻的目光叫人看著都害怕:“這狗東西還給她臉麵作甚,扔到亂葬場去喂狗。”


    “章嬤嬤的吩咐,你要是不滿就找她說去。”


    聽到章嬤嬤,趙福海立馬轉成了人畜無害的模式,賠笑道:“何必勞煩她老人家呢!章嬤嬤真是英明。”


    吹雪沒有理會趙福海,主子快醒了,她要伺候著梳洗了。


    她沒有心軟,也不能心軟,吹雪告訴自己,為了主子,她做什麽都行。冬棗已經不能用了,如果留下了她,就算她不再靠近貝勒爺,但是忠心難辨,日後就會變成別人襲擊主子的一把刀。


    她不能讓主子陷入危險的境地。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


    章嬤嬤說了,為人奴婢,首要做到忠心二字。


    不能做到這一點的,無論落到什麽下場,都是咎由自取。


    這邊長寧一覺睡醒,感覺心滿意足,最近的日子真是饜足,如果胤禛不走就好了,現在隻能抓緊機會了。


    不過在聽到吹雪的稟報時,她還是不悅起來,沉吟片刻,說了三個字。


    “心大了。”


    吹雪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忙跪下請罪:“主子恕罪,是我沒早點發現冬棗的異心,讓她逐漸走偏了路。”


    “和你有什麽關係,傻吹雪,快起來吧。”長寧扶了她一下,“你是我最得力的丫鬟了。追雨雖然自小跟著我,可是她不知世事,心思沒有你細膩。若你還要請罪,我這身邊也沒幾個能用的人了。”


    有主子的這番話,吹雪頓時覺得死了也甘願。


    她就是古代最典型的奴仆,因為地位的差距,所以生來就忠心,隻會認自己的主子。


    想到冬棗,長寧還是提了一句:“記得燒點紙錢吧。日後清芷院,還是要細心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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