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漫長的一夜,媽依然不睡,有時絮絮叨叨地說一會,有時哭一會,有時打自己幾下。


    我在心裏說,再等一等,明天就好了。


    半夜實在睡不著,來到院子裏透口氣,夜涼如水,月光溫柔。


    逃出房間,仿佛馬上就到了另一片天地,沒事的,什麽都會過去的,即使再難。


    再迴屋時,媽終於睡著了。我鬆了一口氣,也躺下睡了一會。


    一夜過去,許是大家都折騰累了,今早誰也沒有早起。我起身簡單收拾一下,拿著戶口本留個字條就出去了。


    我在外麵漫無目的走走,去早餐店吃了一份可口的早餐,又去書店看了一會書。


    上午十一點左右,我慢慢走迴了家。


    到家門口,我快速打開門衝進去,家裏除了宇軒去上學了,爸媽和姐都在,他們的狀態跟昨天大抵相似。


    我及時調整了一下情緒,表現出了十足的興高采烈和迫不及待,“媽,我剛才又去了一趟派出所,尋思沒事打聽一下。接待我的警察說錢已經追迴來了,正想著有空親自來送一趟呢,沒想到我能去,那就免得他再跑了,他核實了我的戶口本和身份證真的就把錢給我拿迴來了。”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辦這種事情需要什麽流程什麽手續,反正也是編的,差不多就行了。


    媽將信將疑,“是真的嗎?我和你爸去了好幾趟,前天還去了一趟呢,都說追不迴來了,總說讓我們等消息,也沒啥後續消息,你這一問就追迴來了?”


    “這事我騙你幹啥?錢我都拿迴來了,五千塊,不多不少,你數數。”說著我從包裏拿出了提前數好的五千塊錢遞到她手上。


    媽這迴應該是信了,剛才還空洞無神的眼睛突然現出了喜出望外的光芒。她接過錢一張一張地數起來,一邊數還一邊看看有沒有假鈔。數到最後一張的時候,終於似是放下心,一直丟掉的精氣神重又迴到她身上。


    她從炕上下來,打開衣櫃,如釋重負般把錢收在裏麵的鐵盒子裏,邊收邊說:“等下午有空就去把它存上,這迴可不敢再相信有什麽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了。小雪你這事兒辦得漂亮。那些警察也是的,錢都收迴來了,怎麽不早點告訴呢?對我來說,多等一分鍾都是煎熬,這害我多煎熬了多長時間?”


    她轉換了一下心情繼續說,“我這幾天光顧著難受了,一直也沒做飯,今天中午我做點好吃的,大家好好吃頓飯吧,一會宇軒迴來得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一時地獄,一時天堂。昨天還在擔心媽從此生出精神病,今天的此刻她又重新恢複了生氣,變成了一個正常人。


    五千塊錢足以決定一個貧困家庭的悲喜,我會努力讓自己讓這個家富裕起來,不再為金錢所累。


    爸幹脆地答應著,“好,看來是小雪迴來給我們帶迴來的福氣。”


    姐也很開心,“媽,您做飯,我打下手。”


    我不忘補了一句話,“媽,我之前拿過家裏四千塊錢,這個錢我過後能拿迴來。我說過不用你們負擔我的生活,我自己可以的,最多明年底我就能拿迴來,您不要為此感覺有壓力。”


    爸趕緊攔著我,“小雪,你不用拿迴來,你上大學,我們當家長的理應得管,我們給得都太少了。”


    “沒事的爸,我現在也在打工,賺錢比你容易,這對我來說不是大事。”


    不知道我的直覺對不對,我總是隱隱覺得發生在媽身上的事也許都跟這四千塊錢有關。是這筆錢的缺失給了媽更多的壓力。


    那筆錢追迴來,媽正高興著,“唉呀,小雪,那四千你不用還,你能照顧好自己就行。這錢啊,花在自己家人身上是應該的,但若被人騙去我真的接受不了。”她穿上圍裙接著說,“我去做菜了,一會宇軒也該迴來了。”


    不多時,菜就陸續上桌了。我在外麵日子漸久,真的很想念媽媽的味道,雖然這些菜肴看似不夠精致,卻是我最想吃的東西。


    宇軒從外麵迴來,聞到屋裏的飯菜香看到擺了半桌子的菜肴有點摸不著頭腦,再看媽臉上歡喜的神色更加迷糊。


    媽笑著說:“宇軒,你還不知道吧,我被騙的錢找迴來了,已經取到手了。媽這兩天讓你擔心了吧?”


    宇軒興奮地說:“真的嗎?那太好了,還以為徹底丟了找不迴來了呢。媽你都不知道,這兩天我都被你嚇死了。”


    媽摸摸宇軒的頭,“難為你了,媽真的太難過了,以為這次過不去這個坎了呢。對不起啊!”


    “媽你不用說對不起,我有件事恐怕也要對不起你了。”宇軒擺出一副討好的神色。


    媽不明就裏,“啥事?你說吧。”


    宇軒的聲音有點小,“我這次期末考試恐怕要砸鍋,你不會罵我吧?”


    媽聽完大度地笑笑,“明明是因為我狀態不好導致你分了太多心,我怎麽會罵你呢?這次考不好沒關係,以後咱們再努力,爭取下次能考好。”


    宇軒聽完,開心地抱了一下媽,“媽你要這麽說我今天中午得吃兩碗飯了。”


    “今天管夠吃!”媽也很開心。


    大家哈哈大笑,多麽和諧的畫麵,他們是發自內心的高興。一樣是花出五千塊,我自認這筆錢如此花達到了最理想的效果。


    像姐姐一樣給媽?肯定不行,媽依然會沉在對自己的嫌惡和對騙子的仇恨裏。我的錢花了,媽的狀態也不會好。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家從此走向深淵。


    用五千塊錢,換一家人順遂平安,值得。


    風波應該可以過去了吧?


    宇軒像個餓了幾天的孩子,真的吃了兩碗飯,還不停說“今天的飯菜可真好吃啊!”


    姐說:“媽,吃完中午飯我下午得迴去上班了,請了好幾天假,迴去看看有沒有啥事,等過兩天學生們期末考試,我申請不監考再迴來多陪陪你,你自己能行吧?”


    “能行,錢都迴來了,我高興著呢,你爸這周請的年假,下午有你爸在家就行了,你們都可以願意忙啥忙啥去。明後天就周末了,你爸也不上班。”媽爽快答應著。


    爸掀開我的頭發看看,看到我的額頭還腫著仍是歎了口氣。


    媽看到說:“小雪,我那會太難受了,亂扔東西不小心砸到你了,你不怪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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