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誰也沒有把這話當真。


    至少這個時候沒有。


    雖然沒有明說,但兩人心裏都清楚,蘇衍有些依賴江亦塵了,尤其是在這樣敏感的時候。


    他身邊的朋友雖然表麵上還都和和氣氣,但私底下怎麽說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人在脆弱的時候,對周遭人的眼神和語氣都非常敏感,即便拿不出實際的證據,你會清晰的感覺到周圍人的冷漠。


    江亦塵隨口幾句話把蘇衍有些惴惴不安的心安撫得很好,焦慮和巨大的落差感被撫平。


    至少不會在沒有安全感的捧著書,對著早已掌握的知識,一個勁兒死讀了。


    江亦塵拒絕了其他人拋來的橄欖枝,像個真真正正的小跟班,跟在蘇衍身後寸步不離,將那些趨炎附勢的惡意擋開。


    蘇衍也可以輕易的從他身上找到安慰:他並沒有因為蘇家地位的降低而失去所有朋友。


    他還是有真心相交,而非利益相關的友人。


    盡管這人一開始找上他的理由就是為了利益和蘇家的權勢。


    那把扇子被珍藏起來,束之高閣,再也沒出現在江亦塵的視線裏。


    但蘇衍卻多了一個壞毛病,即便天氣再涼,手上也要捏一把扇子,裝腔作勢,展現他身為蘇家大公子的翩翩風度。


    旁人雖覺得怪異,卻也未曾有機會說點什麽,而江亦塵,雖然屢次對這件事進行吐槽,但蘇衍依舊我行我素。


    若是逼急了。


    還會夾著嗓子來上一句:“這可是定情信物~~”


    大庭廣眾的,江亦塵恨不得把他的嘴撕爛。


    太丟臉了,這埋汰玩意兒。


    ——


    秋季圍獵是一年一度皇家選拔人才的另一個時機。


    文武大臣,公主皇子和一些嬪妃都會前往,人員複雜,許多陰謀詭計也在此上演,展現著泱泱大國各方麵的綜合實力。


    也算得上一樁盛事。


    身為朝中官員子弟,也算是年輕俊才,江亦塵和蘇衍都被邀請前去,但由於年紀較輕,隻是和一些同齡人混在一處,沒指望他們打什麽獵。


    真正要去獵場的是帝王,幾位武將,還有幾位需要展示自己能力的皇子。


    蘇城武在外麵征戰,無暇迴來參加這種權貴的遊戲,蘇正就理所當然的代替他前來了。


    但是他不善武藝,也隻能在一邊幹瞪眼,像其他官員一樣命令自己的孩子好好表現。


    帝王先將頭彩獎勵公布,而後宣布圍獵開始,由於豐厚的頭彩,和在帝王麵前露一手的勝負欲,所有人都是興致勃勃,幹勁十足的準備一展身手。


    蘇衍在馬廄旁等了許久,早已選好了兩匹上好的馬,毛色油亮,嘶鳴綿長,前蹄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聲響。


    左等右等,江亦塵都沒有來。


    地位比他高的早已選了更好的馬出發,地位比他低的也默默從他身側走過,打完招唿就和貼身小廝或者是同伴一起騎著馬,進了圍獵的林子。


    人來人往,蘇衍等得眼睛酸,踮著腳在人群中尋找,卻因為人流太過密集,根本看不清人堆裏有沒有江亦塵。


    人逐漸變得稀少,剛才人滿為患的場地,此刻竟顯得有些空曠。


    江亦塵不知去了何處,之前約好的,竟然到現在還沒來。


    身邊的馬兒不耐煩的打著響鼻,不斷的敲動著蹄子,顯然很希望像同伴一樣衝進林子,而不是傻傻的站在兩根柱子旁。


    蘇衍一邊責怪著江亦塵失約,卻忍不住擔心他會不會是出了什麽事情才沒有來。


    等了不知多久,隱隱能聽到獵場那邊的人似乎已經準備迴來了。


    蘇衍動了動發麻的腿,考慮自己先進林子。


    可恨他今日未曾把陳大帶來,因為陳大膽小,若是看見猛獸,恐丟了蘇家的顏麵。


    否則現在至少也能留下個傳信的。


    蘇衍幹脆放棄了圍獵,準備把馬牽迴馬廄裏,去找江亦塵算賬。


    至於父親的叮囑,他隻能說自己一個字都沒聽見。


    “喲,這不是蘇大公子嗎?不是準備在秋獵上大展身手嗎?怎麽還在這兒啊?”


    “怕了唄,我們都已經獵了好幾頭兔迴來了,瞧瞧你,連馬都沒騎上去,嘖嘖。”


    戲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蘇衍轉頭就看見了幾個紈絝手裏拿著幾隻毛色雪白的兔子,炫耀似的朝他走來。


    原本他從來不會收到這麽大的惡意,人人見了他都是笑臉相迎,但自從伯父受傷,這些平日裏隱藏在平靜水麵下的暗礁紛紛開始給他添堵。


    “不過是幾隻兔子罷了,有本事獵隻老虎來瞧瞧啊。”


    蘇衍雖然沒出發,這也看不起這些拿蚊子腿交差的人。


    這幾個人分明是沒有深入密林,隻在外圍撿了些驚惶逃竄的小東西。


    “說的倒是輕巧,你一個什麽都沒獵到的人,等會兒怎麽跟陛下交代?莫非是沒把陛下的彩頭當迴事兒啊?”


    來人最討厭蘇衍這種分明沒什麽本事,卻能夠高高在上的俯視他們的感覺。


    明明他什麽也沒做,官位比他高,就時時壓他一頭,讓他總難以有出頭之時。


    蘇衍毫不示弱,反唇相譏:


    “陛下的頭彩雖然豐厚,但我實力淺薄,不敢肖想,莫非幾位是準備拿這幾隻兔子去迎陛下的頭彩?”


    對麵那群人的臉頓時黑了。


    他們自然知道獵得幾隻兔子就迴來,並不體麵,但他們不敢深入密林,外圍也就那麽些東西,那林子裏的獸吼愈演愈烈,即便他們知道有大型獵物在那個方向,也不敢前去。


    說白了,慫。


    “總比你這個還沒出發的要好,你不會是不敢吧?”那人的語氣極其不屑,還帶著些許的挑釁。


    蘇衍受不了這種明著的激將,把一匹馬往旁邊的柱子上一拴,翻身騎上了另外一匹。


    “等著,今兒哥讓你們看看哥的厲害。”


    他你就是張揚的性子,哪裏忍得住對方這般囂張,那些明明都是他的詞啊!


    一策馬鞭,驅使著馬朝林子裏進去。


    至於等人,他已經等了這麽久,事後問起來,他也是有理的那一個。


    蘇衍憤憤的將背上的弓箭搭上,兩箭射出,立刻就有一隻兔子和一隻毛色豔麗的鳥兒被射下。


    蘇衍正準備去撿,一隻羽箭擦著他的脖頸,釘到了旁邊的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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