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聞從極其嚴重的耳鳴中迴過神來,發現周圍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而向來慈愛可親的父親,看他的目光像是地獄中的惡鬼,滿眼猩紅,恨不得把他掐死。


    這是怎麽了?


    他費了半天力氣,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走了兩步,又想往趙行趨身邊靠。


    他並沒有意識到剛才打他的人是趙行趨,腦子也還不太清醒,就聽見他爹臉上帶著十足十的怨毒開了口:


    “皇上,奴才也沒想到這孽子會幹出這種事情,隻是他與奴才並無血緣關係,若要株連也未免太……”


    “你的意思是,讓朕隻罰他一人?”


    “非也,欺淩百姓,確實罪該萬死,隻是他的九族並非奴才,所以皇上該去找他的生父才是。”


    他知道現在想要撇清關係,恐怕是不太可能了,可他也不願意為了一個沒有自己血脈的孩子豁出性命。


    他現在恨不得把趙聞殺了泄憤,哪裏還顧得上這些年的父子情誼?


    把趙聞推出去還不夠,還得斬草除根,雖然趙聞並未見過他們任何一麵,也從未和他們有過交集。


    “你知道他的父親是誰?”慕容淵並沒有對他的說法做出任何反應,隻是繼續詢問。


    趙行趨知道事情不妙,卻還是想再垂死掙紮一下:“知道,皇上,奴才這些年都沒有去傷害他,隻是任由他自生自滅。”


    趙聞此刻腦子亂得很。


    慈愛的爹一朝變成殺母仇人,似乎對他之前的疼愛也都是假的,一心隻想把他推出去,讓他去死。


    更別說,他突然發現自己並不是爹爹的孩子。


    終究還是幾歲的孩子,在惡毒心裏也是要有個依靠,才會有底氣,他跑過去想要拉住趙行趨,又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腦袋磕在價格昂貴的木桌上,血液湧流出來。


    世界崩塌了。


    趙聞感覺有液體從眼角處流出,想要說點什麽,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在他旁邊,趙行趨還在不住的哀求:“皇上,此事就讓這孽障一人承擔吧,和我趙家無關啊!”


    楊溪的本意隻是想要阻止一下互相欺淩的現象,沒想到卻挖出來這麽大一個瓜。


    慕容淵神色冰冷:“拖下去,斬了。”


    禍不及家人,也得是家人無過。


    像趙家這種一人得道,就縱容家裏的阿貓阿狗都去欺負百姓,把其他人的性命視若無物,自然是所有仗了這個勢的人都該負這個責。


    哭喊聲漸漸低了。


    禦林軍兇神惡煞的衝進趙家,把裏麵的男女老幼全部抓起來,年齡小的流放,年齡大的斬首示眾。


    楊溪雖然看著這些,覺得有些驚心動魄,卻沒有出言阻攔。


    這些人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死有餘辜。


    “那這個……怎麽處理?”


    趙聞看起來失魂落魄,整個人都沒了生氣,從麵相上已經看不出他是誰,青紫色的手印蓋在他臉上。


    慕容淵本想把人一並殺了,卻想起楊溪還在場,如果嚇著人,蘇迎歲隻怕又迴來找他嘮嗑。


    “流放,和趙家其他人一起流放。”


    趙聞的命運可想而知。


    他口無遮攔,害死了趙家的頂梁柱趙行趨,導致趙家的覆滅,那些婦孺不會放過他,哪怕不死,也要日日活在痛苦之中。


    正如他指使其他孩子去欺淩白家姐弟。


    環環相生,因果報應。


    楊溪本覺得罰的太重,但想起受害者連申冤都不敢的委屈模樣,終究還是歇了勸解的心思。


    就當是殺雞儆猴了。


    當天,在場偷聽的幾位大臣迴家就把自家兒子通通按在了祠堂裏。


    棍棒啪啪響,一頓家法伺候。


    青紅皂白先不管,打服了再說。


    可不能出去仗勢欺人。


    若是等這些紈絝們出去闖完禍,再由皇上告知,就不是罰一些俸祿的事了。


    多半是舉族盡滅,死傷殆盡的下場。


    在太學念書的幾位貴公子們硬生生挨了頓無妄之災,慘叫聲沒能喚起爹娘的慈愛,反而打的更狠了。


    他們在太學念書,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和底下的學堂打交道,除非將來考取功名,成了學堂裏的一名夫子。


    不過,誰手底下都不幹淨,倒也能算得上活該。


    一夜之間,此事在京城中傳遍。


    學堂中的風氣總算好了許多。


    也有那貧苦人家的孩子敢於向夫子尋求公道了,雖然不多,但終歸是個好現象。


    楊溪讓兩個孩子迴學堂,順便寫了一封調用資金的申請給慕容淵,給那些家境貧寒,無父無母的孩子進行補助。


    他們本就靠自己一雙手吃飯,如今,將他們關在學堂裏,等於是斷了他們大半的生計,想念書就吃不上飯,但不想念書是不行的,整個京城都已經強製實行教育。


    這份申請送入皇宮,楊溪拖著步子在各個學堂之間晃悠。


    讓她滿意的是,經過這麽一折騰,總算沒有再看見仗勢欺人的事情了。


    也沒有人渾身是傷,縮在學堂的角落裏。


    “你這件事做的很好,過段時間我會在皇上麵前為你請功。”楊溪又見到了那位把白家姐弟送過來的夫子,順嘴和他聊了兩句。


    “楊大人過譽了,都是該做的。”那個夫子謙虛完,有些抱歉的問楊溪,“不知楊大人接下來想去哪裏?我有些事情想和楊大人討教。”


    楊溪解決完事情,並無其他安排,再加上這人給她的印象很好,她也就同意了,找一僻靜之處聊一聊教育之事。


    “楊大人,為何會想要推行學堂?”


    “自然是為了能把日子過的好些唄。”楊溪迴答的很隨意,卻也出自真心。


    她確實希望這個時代能變得更好,至少會比現在這種百姓任人魚肉的情況好上一些。


    “楊大人高義。”


    那個夫子越走越偏,楊溪感覺有些不對勁,卻見人在一間破舊的小屋前停了下來:“此處就是那白家姐弟的住處,他們唉,實在是太苦了。”


    語氣悲憫,走上前敲了敲門。


    出來開門的白襄瞬間打消了楊溪的懷疑。


    畢竟是無家可歸的孩子,能有地方住也算不錯,至於偏不偏僻,有誰在意呢?


    “楊大人?”白襄眼睛驚喜的亮了起來,拉開門,一支長箭破空而來。


    楊溪堪堪避開要害,卻還是被射中了左肩,死死釘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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