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迎歲低垂的尾音輕輕往下,帶著點失落,輕輕湊到楊溪耳邊:“溪兒覺得應該離我遠一點嗎?”


    楊溪揉了揉肚子,根本沒注意到他在說啥:“哎呀,你在說什麽,我餓了,我們趕緊迴去吃飯。”


    蘇迎歲便不再說話,默默的跟著她,迴家一並吃了飯。


    遲鈍的楊溪等到晚上才意識到,身邊這個醋精又吃醋了。


    她捂著被親的通紅的嘴,不讓他再親。


    再親下去明天就沒法見人了。


    好不容易從他懷裏掙脫半個,連忙開口為自己辯解:“這人不是你帶迴來的嗎?我好心幫你開解她,免得她纏著你,你怎麽還怪上我了呢?”


    蘇迎歲摟著她的腰不肯鬆開,腦袋在他的懷裏蹭啊蹭的,像某種大型犬撒嬌。


    “溪兒做什麽都是對的,幹什麽都是好的,連剛認識的姑娘都能立刻聊上天,我把她帶迴來,你都不吃醋嗎?”


    吃醋?


    楊溪腦袋緩緩轉了半圈,冷笑一聲。


    “你在等我吃醋?”


    蘇迎歲被推開了。


    他張了張嘴,不知如何解釋。


    楊溪怒極反笑:“本以為你隻是出於善心,才會把芙泣救迴來。原來是想看我吃醋啊!怎麽?想試探我,看看我愛不愛你嗎?”


    蘇迎歲維持著剛才那個被她推開的姿勢,不知道說點什麽,隻好垂下腦袋:“對不起。”


    他還真起了這樣的心思,雖然當時救人的時候沒想那麽多,但在看到芙泣說要嫁給他做妾時,他生起了這樣的心思。


    平日總覺得,他和楊溪的感情,像是空穴來風,又像是水到渠成。


    說不出從何而來,卻又覺得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之中,全都沾染了兩人的情。


    他惶恐而患得患失,之前腿有殘疾,他總是會在放楊溪自由和留下楊溪之中搖擺不定,瘋狂折磨自己內心的那點貪戀。


    如今他有能力留下楊溪,卻還是覺得她像天邊那一抹紅色的火燒雲,捉摸不定,明明就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觸,但也可能旋即就消失無蹤,再無蹤跡可尋。


    他想要一個直白的確認。


    哪怕是想看楊溪吃醋,也是希望借此看看她能為他做到哪一個地步。


    楊溪一向都是清醒而自持的,會不會為了他,願意去和另外一個女人爭風吃醋呢?


    但這樣,對楊溪不公平。


    他在外麵聽兩人聊天時,就已經自慚形穢了。


    楊溪對他的信任和信心是毫不猶豫的,是不容置喙的,但他卻像是陰溝裏的老鼠,反複計較,寸寸丈量,生怕有一點兒不對。


    是他不好。


    楊溪有些失望地躺下,轉到另一邊,裹上被子:“睡覺吧,你隨時可以向我確認我的感情,但我不希望是這種方式。”


    蘇迎歲同手同腳地在她身邊躺下,察覺到楊溪往裏側挪了挪,和他保持了一個微妙的距離,眼底的難過和恐慌幾乎要溢出來。


    她不說話。


    她平時生氣,都不會這樣的。


    平時,楊溪隻會讓他不許叫出聲,然後……


    蘇迎歲等了一陣,直到渾身都有些僵硬,才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腳。


    楊溪已經睡著了,發出輕輕的唿吸聲。


    半邊側臉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恬靜而安然,仿佛已經忘卻了一切。


    “溪兒……”


    不知何時,兩人已經老夫老妻成這樣,即便爭吵,即便鬧得不愉快,在同一張床上依然能睡著。


    蘇迎歲卻是一夜未眠,兩眼都帶著紅血絲,既不敢將人吵醒,又不願在此時睡去,生怕自己閉上眼睛,楊溪就會從他麵前徹底消失。


    比起這種無聲的折磨,他倒更願意被楊溪教訓一頓,打也好,罵也好。


    到了早朝的時間,蘇迎歲輕手輕腳的翻身起來,留戀的看了眼楊溪,輕輕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默默退出房間。


    連吻,都輕得仿佛一片雪花落在地麵,小心翼翼,生怕被楊溪發現。


    這一整天,蘇迎歲都在思考,怎麽樣才能讓楊溪原諒他。


    他知道那樣不對,但他還是那樣做了,他還是難以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


    他怕。


    怕楊溪離開。


    甚至一度想要有個孩子,借此來把人留下。


    但看到楊溪失落的眼神,他忽而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惡了。


    像之前楊溪講的牛郎。


    “蘇大人,這個問題你怎麽看?”


    “啊?”蘇迎歲茫然抬起頭,把那個提問的官員嚇了一跳。


    眼底的烏青和血絲是那麽明顯,整個人憔悴而悲傷。


    “大人眼裏這麽多血絲,平日可得多加休息啊。”


    “就是就是。”


    頓時,附和聲一片,雖然這些官員並不覺得這麽年輕的毛頭小子應該當戶部尚書,但現在形勢比人強,他們也隻能捏著鼻子拍馬屁。


    “蘇大人,還是迴去歇息吧,這裏有我們就好。”


    於是,才到中午,蘇迎歲就被稀裏糊塗地趕迴了家。


    進門看見正在廚房忙活的楊溪,打了一路的腹稿頓時卡在了喉嚨裏。


    “讓……讓我來吧。”


    他把鍋鏟接過去,熟練的翻炒起來。


    但楊溪隻是瞥了他一眼,仿佛沒看見他這個人,昨晚也沒發生任何事情,就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溪兒,”蘇迎歲的聲音裏帶著點哀求,“能不能別生氣了?”


    “我沒生氣。”楊溪板著臉,像是例公行事,語氣平得沒有絲毫波瀾。


    “我知道錯了,溪兒,我不該試探你的,我應該相信你……”蘇迎歲結結巴巴開始檢討自己,在楊溪平靜的眼神裏,越來越磕絆。


    “先吃飯。”


    蘇迎歲如蒙大赦,挨著楊溪坐下,殷勤地給她夾菜。


    見楊溪神色緩和了些許,他壯著膽子繼續說。


    “溪兒,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隻是沒有安全感,怕你會在哪一天突然離開。”


    “但你用了另外一個女子的芳心,來作為你試探的籌碼。她為你穿了嫁衣,你永遠都不可能娶她,你自己覺得呢?”


    楊溪把筷子一放。


    她的確很傷心,相處這麽長時間,蘇迎歲居然還是沒能完全相信她的感情。


    但更讓她生氣的是,蘇迎歲居然會把一個女子的身家清白作為籌碼來讓她吃醋。


    這又不是在開明的現代,女子一生隻能鍾情於一人,忠貞不二。


    芙泣若是將芳心許出,便是一生錯付。


    蘇迎歲啞口無言。


    他一開始想的是雙方你情我願,他隻想救人,而芙泣想要名分的事他從未同意過。


    “娘子,我知錯了。”


    蘇迎歲緩緩扯著楊溪的衣角,小心地捏著一點邊邊:“別生氣,以後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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