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話說開之後,楊溪心中的一塊大石也落了地。


    她雖然看得開,但如果身邊人執意要跳出他的種種細節,她也是很容易被戳穿的,畢竟她有相關的記憶,卻不能事事照著原主的風格去做。


    她沒心沒肺,說完話之後倒頭就睡。


    躺在一邊的蘇迎歲卻根本睡不著。


    他沒能問出身邊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卻能從她的言行舉止中知道她並沒有惡意。


    但是……


    僅僅是沒有惡意而已嗎?


    他想起這段時間,他一個應該下地幹活的男人癱在床上,不僅沒有絲毫的自理能力,同時也創造不了任何價值。


    這個女人居然接下爛攤子,撐起了這個家。


    她本來可以一走了之。


    蘇順年攔不住她,他就更別說了。


    可她沒有走。


    非親非故。


    她為何幫他?


    而且他看得出來,她絕對不是生來就願意做這些的,有些農活她幹的比他還生疏。


    地裏鋤了一天的草,她手裏就鼓起了幾個血泡。


    說明她的用力方式是不對的,手掌也嬌嫩得不行。


    但她就是沒走。


    包容了他的猜忌,對蘇順年的方式雖然有些奇怪,卻能看的出來不乏關心。


    她坦誠,勤勞,樂觀,那種刻進骨子裏的自信與從容簡直不屬於這個拮據的時代。


    蘇迎歲不會自戀的認為她是圖他這個人。


    他是個廢人。


    什麽都做不了的廢人。


    有什麽可圖的呢?


    身邊是她清洗完後淡淡的幽香,雖然輕微,卻霸道的占據了他的每一絲嗅覺。


    蘇迎歲小心翼翼地點起一根蠟燭。


    像個小偷一樣,在深夜裏注視著熟睡的枕邊人。


    她真的很美。


    盡管和曾經的她是同一張臉,卻從來沒能給他這樣的感覺。


    蘇迎歲盯著她看了許久,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無端端生出一股懊惱。


    要是再早個五年遇見她,他可能會山盟海誓,可能會霸道搶人,就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躊躇忐忑。


    天意弄人。


    蘇迎歲睜著眼睛,仰躺在床上。


    直到天亮。


    楊溪一覺醒來,看到蘇迎歲略顯憔悴的臉。


    她甜甜一笑:“早啊。”


    比起蘇迎歲無比複雜的心情,她倒是心曠神怡,憋在肚子裏的事情有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和她一起分擔。


    身上的擔子一下子就輕了許多。


    “早。”蘇迎歲幹澀的嗓子卡了一下,說完話就忍不住咳嗽起來。


    楊溪連忙給他倒水。


    等楊溪一邊燒早飯,一邊趁著身邊沒人進入靈田空間時,驚訝的發現空間居然擴大了些許。


    這是什麽原理?


    她都還沒開始耕種呢!


    搖搖頭,楊溪對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自然沒有異議。


    從角落裏翻出自己前一天留在那裏的五百兩銀票,財迷似的傻笑一陣,才從空間裏出來。


    哼著小曲兒吃過早飯。


    楊溪打開門,心情頗好的扛著一把與她身高相匹配的鋤頭朝門外走去。


    被蘇迎歲叫住。


    “你去哪裏?”


    昨天種子都買錯了,她還能下地幹活不成?


    而且她也根本不會種地啊。


    楊溪眨眨眼。


    “去把地翻一下,等種子買迴來就能立刻動手種。”


    她得去實驗一下,看看靈田空間是因為什麽而擴大的。


    畢竟,這東西關係到她日後安身立命,能不能吃上飯的問題。


    而且空間裏那幾包種子還沒有嚐試過,也不清楚是什麽種子。


    她不得找個沒人的地方種下去試試啊?


    “別去了,之前那個老頭今天恐怕會上門來找你要錢,要是你不在家,隻怕會鬧起來。”


    他記得當時和人約了八天,說好八天後用十五兩銀子換蘇順年不被賣掉。


    楊溪一拍腦門。


    “差點忘了。”


    她迴身叫蘇順年出門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要亂跑。


    原主招惹的那些家夥看起來並不是善茬。


    雖然那個老頭還比較好說話,但誰知道今天上門討錢的,是不是那個老頭?


    她在自己臉上抹了幾把髒兮兮的鍋灰,又穿上了最破的那件褂子,這才安心地數出十五兩銀子。


    裏麵有零有整,亂糟糟的一大把。


    無論是誰看了都知道是東拚西湊起來,不知求了多少人,才攢到的銀子。


    財不露白。


    尤其是在這種人身安全沒有特別大保障的時代。


    官府這種地方為民辦事的本就不多,即便給你辦也多有可能空手而歸,甚至被迫掏出銀子去打點,最後還毫無用處。


    她也就不出門了,坐在屋裏一邊喝著涼絲絲的冰水,一邊向蘇迎歲打聽哪些莊稼是在什麽季節種植,一般怎麽種。


    蘇迎歲認真地迴答著,心裏卻不怎麽舒服。


    她越是這樣,越是能說明她之前的生活質量不是如此的。


    他心中有愧。


    半天,有人砸著蘇家的大門,力道不小。


    楊溪聽著那毫不吝嗇力氣的聲音,問:“誰呀?”


    門外卻不是想象中的人販子。


    幾個看起來有幾分眼熟的婆母蹙著眉,試圖隔著遠距離說話。


    “迎歲家的,我們是來叫你去見村長的,菜花她快不行了。”


    楊溪一頭霧水。


    菜花是誰?


    有個口齒伶俐的婆母張口就把事情倒了個幹淨:“菜花前兒被她家大孫子偷了棺材本,再加上他大孫子被人打的鼻青臉腫,就病了。”


    “如今請了個仙姑做事,去去晦氣,可那仙姑卻說那擾人的邪祟在你們家這個方向,村長叫我們來請你。”


    楊溪臉色不好看,她深知封建迷信帶來的危害,卻不想有一天竟迫害到了她的頭上。


    “你也不用爭辯,到了村長麵前,一切自會明了,我們隻負責傳話。”


    見楊溪不樂意,有個婆子立馬上來想要拉楊溪。


    她們幫忙跑腿,到時候肯定是有好處的,就算沒有好處,在村長麵前賣個好也是不虧的。


    楊溪避開她,淡淡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等會過去,家裏還有點事,先交代一下,反正我也跑不了,你們覺著呢?”


    打發走了那幾個兇神惡煞的老婆子,她轉身迴屋,把銀子遞給蘇迎歲。


    “你優先保全自己,銀子留給你,我去去就迴來。”


    她準備走,手腕卻被人扯住了。


    蘇迎歲滿眼擔憂。


    他耳力不錯,自然聽得出那些人的故意為難。


    她安撫地衝他一笑。


    “沒事,變幾個戲法罷了,誰還不會呢?讓我去看看熱鬧吧。”


    她說的輕鬆,總歸是看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魔術表演長大的,總不能被障眼法戲弄了去。


    她卻沒想到,自己的話在蘇迎歲的耳朵裏,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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