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蟬鳴聲聲,孜孜不倦地躁動著整個夏日。


    華軒閣內,耶合華床上煩躁地翻了個身子,太陽曬到屁股,仍舊縮在被窩不肯起來,等到肚子咕咕叫時,才肯從床上磨磨蹭蹭地爬起來。


    耶合華垂頭喪氣地走到立身銅鏡前,盯著鏡裏半哭不笑的英武少年,在自己臉上拉出一個難看的笑臉,耷拉著慈眉,幽幽地歎了口氣。


    一個月過去了,耶律征經過日夜不屑的練習,不論是箭術還是武功,遠遠地把他甩在後頭,甚至連眼高於頂的姐夫,視線也默默地投射在他身上,變得很少關注他。


    明明兩個人,下的功夫是一樣,耶律征的收效和進步確是他的五六倍。他落敗的不是努力而是天賦,這個認知讓耶律征越發的失落,以至於最近開始懈怠起練功。


    耶合華想到這裏,又歎了一口氣,對著銅鏡憂愁地問道:“銅鏡啊,銅鏡!你說這樣下去,姐夫會不會真看上啊征?”


    銅鏡靜立不言,默默地瞅著眼前無精打采地少年。


    “唉。”耶合華又歎了口氣,洗漱完又像是遊魂一樣晃悠著離開,前去食堂用餐。


    宮女萍兒看見烈陽下姍姍來遲的耶合華,趕緊迎上去抱怨說道:“太陽都曬頭頂上了,王子可算起來,早膳都在灶上熱了好幾迴了,害得奴婢好等。”


    “萍兒就你貧嘴,我睡個懶覺,都要被你念叨。”耶合華輕勾宮女萍兒的鼻子,打趣著說道。


    萍兒引著耶合華往屋裏走去,把鍋裏溫著的飯菜拿出來放在桌子上,通報說道:“駙馬爺,讓你吃完飯後去找他。”


    “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耶合華掀開袍子坐下來,平靜地抬手打發宮女說道。


    萍兒腆臉不走,坐在凳子上,把耶合華喜歡吃的菜推近些,手支在桌上諂媚道:“王子,我有個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麽請求?”耶合華拿起筷子,唿嚕唿嚕地吃著還溫熱的粥,頭也不抬地問道。


    “你跟耶律皇子的好朋友,能不能把我,介紹給他當妃子?”萍兒羞澀地說道,耶合華抬起頭來,眼睛在萍兒上下的掃了個一個來迴,搖頭否決說:“沒戲。”


    “為什麽?我既有身材,又有臉蛋,怎麽就不可以了。”萍兒不服氣地大叫道。


    “啊征,在北寒有二十七房妾,個個都比你好看。不過現在那些美人也失寵了,啊征現在滿腦子都是我姐夫。”耶合華夾起醃蘿卜,如實地說道。


    “唉,我怎麽如此可憐,為什麽駙馬爺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看來我這輩子隻能當伺候人的奴婢了。”萍兒顧影自憐說道。


    “你之前不是說想給姐夫當妾,為什麽現在想給啊征當妾?”耶合華打趣地問道。


    “駙馬爺從來都不正眼看我,還是耶律皇子性格好,每次都會笑著跟我說話。


    他不僅長得高又俊啊,而且一笑起來,陽光都更加燦爛了。我心裏那個止不住地砰砰跳,山莊裏的宮女個個恨不得給他生個娃。”


    “快醒醒,別瞎想了!”萍兒滿臉花癡,耶合華吃完早膳,放下碗筷,站起來抬手敲了敲她的腦袋。


    “哼,王子你就是嫉妒耶律皇子比你帥,比你有才幹。”萍兒看著他離去地背影,不悅地哼聲道。


    耶合華望著天上燦爛的太陽,澀澀地苦笑著呢喃:“可不是嗎?”


    從小到大,啊征走到哪裏都受歡迎,他從來都是淪為陪襯。


    耶合華胡思亂想著,走到韓卿房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木床搖晃地劇烈動靜,聽見韓卿變了腔調的聲音,在臭罵道:“臭流氓,你放開我!”


    “你叫我夫君,我就放開你?”耶律征狠狠地拍打獵物的屁股,不要臉地哄說道。


    “滾開!”韓卿咬牙切齒道,裏麵又傳來一陣木床晃動地猛烈動靜。


    耶合華推開房門,看見裏麵熟悉的景象,微笑在臉上漸漸凝固,話卡在喉嚨裏,半天也吐不出來:“啊征,你又和姐夫打架——”


    正在酣戰兩人,聞聲瞬間驚迴頭,來不及掩蓋戰場的混亂。


    耶合華瞬間唿吸窒息,天塌地崩,迎麵一棍棒喝。


    “合華,你看我打敗你姐夫了。”耶律征不像韓卿那樣慌張,操控著獵物,不慌不忙地向好友分享喜悅道。


    韓卿像隻戰敗的花孔雀,與錯愕地耶合華對視了幾秒,默默錯開視線,垂眼不語,渾身僵硬地任人宰割。


    “卿卿,你夾的我好痛。”耶律征覺得自己那根黃瓜快碎了。


    “合華,你出去!”韓卿見耶合華佇立在門口,遲遲不走,覺得自己被人看了笑話,惱怒地吼道。


    “好……”耶合華像是失去靈魂的喪屍,僵硬地轉身,喉嚨裏滾動出喑啞地答道。


    耶合華甚至忘記了關門,拖著沉重地步伐,呆滯地走到遠離兩人視線的地方,無望地靠在牆上,絕望而痛苦。


    屋子裏的動靜仍舊在繼續,聲聲是那麽的明晰刺耳,他心裏忽然生出股怨氣,針對耶律征,更多地確是那個令他失望地主體——韓卿。


    不知從幾何時,韓卿帶著絢爛的美麗,走進他的生命裏,占據了深深一角。


    韓卿對他,亦親,亦友,亦師,亦是高高在上的偶像,仰慕他的燦爛,仰慕他的華才,仰慕他的恣意。


    可,如今。


    韓卿親自毀壞了他寄托的精神,切斷他的向往和追求,把自己摔落在肮髒的淤泥裏,這簡直不能忍受,他有多喜愛他,現在就有多討厭他。


    半個時辰後,耶律征才像是窯子裏饜足的客官,從裏麵悠悠地出來,瞧見門口旁邊一直未離開的耶合華,心裏生出不悅,眸光不自覺地暗了下來。


    “合華,你不祝賀我嗎?”耶律征整弄著袖套,看著失魂落魄好友,別有深意地問道。


    耶合華轉動著呆滯的眼珠,瞅向精神飽滿好友,嘴角露出一個諷刺地苦笑道:“我還能說什麽呢。”


    “合華,我有話想對你講,你跟我來。”耶律征昂首闊步地在前麵走著,耶合華低頭在後麵跟著。


    耶合華跟著他走到了一個無人區,剛剛抬頭,耶律征就狠狠地朝他臉上打了一拳。


    “耶合華,我警告你,離韓卿遠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他!


    你三番四次地阻止我接近韓卿,我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一直沒追究,我已經忍受夠了。


    今天我把話撂在這裏,你今後要是再阻止我,別怪我不客氣,小心我們連朋友也沒得做。”耶律征拽起耶合華的領子,瞪著眼睛不善地威脅道。


    “嗬嗬……你以為你能掌控的了韓卿嗎?要是我沒攔著,你會被他吃的連骨頭不剩!”耶合華像是傻子般嗬嗬地笑著,反手一拳揍向耶律征的俊臉,嘲諷地說道。


    “你的話什麽意思?”耶律征捂著臉,疑惑地問道,耶合華卻像是個失意地傻子,擺擺手再也懶得管了。


    韓卿被弄傷的很厲害,在臥房裏一連躺了好幾天,耶律征親身上陣,忙裏忙外的伺候,耶合華卻始終保持緘默。


    韓卿趴在床上,吃著宮女喂得水果,有人替他打著小扇,看起來別說多有愜意。耶律征撩開布簾,樂嗬嗬地進來。


    “滾開,我不想見你!”韓卿看見陰魂不散的蒼蠅又進來,把枕頭狠狠地砸在他惡心地臉上,細眼裏露著濃重地恨意。


    這幾天韓卿的暴脾氣一如既往地差,甚至更差了,但是耶律征卻心甘如怡地靠近。


    “卿卿,該上藥了。”耶律征結實地挨了一記猛枕,不甚在意地放下新鮮的葡萄,挨近趴在床上的美人兒,揮退兩邊的宮女,上前哄說道。


    “我的傷口是好是壞,不用你管。”韓卿自己拿起團扇悠悠地打風,想到那處傷口,是這個人用強弄出來的,臉色更加差了。


    “我的好卿卿,你可是我的心肝寶貝,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你一直不讓我碰你,我這不是憋壞了麽。”耶律征親熱地撫摸著韓卿的背,親昵地哄說道。


    韓卿惱怒地拂開他的手,耶律征卻更加黏膩地挨了過來,整個人像是牛皮糖黏在他身上說道:“你氣壞身子就不好了,傷口總要治療,要是你還生氣就懲罰打我好了。”


    韓卿懶得動手,打疼地還是他的手,撐著下顎笑眯眯地說道:“那你跪在地上,自己打自己給我出氣,怎麽樣?”


    耶律征二話不說,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狠狠地甩自己響亮地一耳光,臭罵自己說道:“叫你欺負卿卿!叫你欺負他受傷!叫你欺負的他不高興!叫你欺負的他……”


    耶律征的俊臉,在一掌一掌的巴掌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腫青紫。


    韓卿饒有興致地看著耶律征,覺得眼前這出戲真是好看,哪有人自己打自己,自己罵自己,這麽狠!


    “卿卿,你要是不說停,我就一直打到你開心為止!”耶律征是下定決心討韓卿的原諒,隻要他不開口喊停,他就不放過自己。


    直到耶律征自己打了自己一百下,臉都痛的沒知覺,都罵不出理由了,韓卿還不叫停,心裏開始漸漸地發虛,不時地望向還在悠悠看戲的韓卿。


    “打啊,不是說打到我不生氣麽?我的氣還沒消呐!”韓卿悠悠地玩轉著團扇,覷著眼打趣道。


    耶律征跪的膝蓋都麻了,心裏直苦不堪言,但是韓卿沒說停之前,不敢收手。


    韓卿又看著他受難,敢怒不敢言地樣子,眉眼越發地開心,耶律征心裏害怕地想著:韓卿該不是真想,讓我打死自己吧。


    時間漫長地難挨極了,耶律征漸漸地自己打自己越來越輕,嘴裏罵自己的話,翻來覆去也就是那幾句,連韓卿似乎也看厭煩了。


    “算了,你起來吧。”韓卿看著臉腫成豬頭的耶律征,懶得的動眼去看。


    “卿卿,你是不生氣,原諒我了麽。”耶律征偷眼看喝茶的韓卿,謹慎地問道。


    “嗯,你要是想跪著也可以,我要睡了。”韓卿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把臉靠在枕頭上歇息。


    耶律征小心翼翼地站起來,不料腳跪久了,剛剛站起來立刻撲倒在韓卿身上。


    “怎麽,還沒跪夠麽?”韓卿被他壓的不悅地睜開眼睛,耶律征盯著個豬頭臉,雙眼無辜,驚恐地起身道歉說道:“對不起,我腿麻了。”


    “傻子!”韓卿罵了句就懶得管倒在他背上的男人。


    耶律征察覺到,韓卿似乎不生他氣了,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挨在韓卿耳邊說甜言蜜語道:“卿卿,你是心疼我膝蓋疼,才不推開我對吧。”


    “哼!我是動不了,你少自作多情了,趁著我現在心情不錯,不介意你的冒犯,你可以趕緊起來。”韓卿實事求是地說道,打破耶律征那點可憐地幻想。


    “我隨便你打你罵,我這輩子就賴在你身上不下來了。”耶律征緊緊地嘴挨著韓卿的耳朵說道。


    “傻子……”韓卿感受到那人炙熱的心髒,挨著他背,在砰砰地跳動,嘴裏輕聲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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