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當七夕時,男女齊聚月桂樹下,在鍾聲滅前牽手,將會牽手到終生。——花惜歡


    過了半晌,花惜歡沒等到莫相離迴來,心憂她迷路便坐不住,放下筷子跑出客棧尋人。


    花惜歡在月下,遠遠看見她,呆站在人市中,空望著某處虛空。


    她清瘦高挑的身影,難以融入湧動的人群,帶著一抹難以被月光描摹的落寂。


    花惜歡覺得眼眶有些酸,肉心仿佛被一枚錐子,狠狠地廝磨,疼痛中升起複雜的滋味。


    若她不在,離兒該是怎樣的孤獨……


    花惜歡楞望著她,茶色的瞳眸,在月下升起一股憐憫的柔軟波光。


    莫相離仿佛感知她的視線,轉頭凝望著幾步之遙的她,一雙冷淡疏離的淡色瞳眸,亮了亮,她紅唇微張,似乎想說些什麽。


    可看見,默默守護在花惜歡身後的他,那雙好看的眼睛,又黯然下來,輕輕地斂眸下來。


    花惜歡揚起手來,伸向遠方的她,張開唇齒,溫柔的喚道:“離兒……”


    莫相離睫毛不安地顫動掙紮,她已經陪了自己那麽久,難道還要阻止她奔向自己的幸福嗎?


    可是,這個想法剛剛露出水麵,刹那間,心不甘的躁動起來,一隻利爪把這個想法拖下深水淹死。


    她為什麽執著她?


    迷霧中那絲深埋的情愫,仿佛突然醒悟,強烈的難以抑製。


    莫相離猛的掙開眼皮,她望著前方溫柔的美麗,薄唇忍不住自嘲地泄露出一絲微笑。她早該想到了不是嗎?


    天上不知來處的星雲悠悠飄過,無聊的覷著人間悲喜。


    莫相離在星雲的注視下,邁著穩步,一把按住有些訝異的花惜歡,態度強硬地不容拒絕的捏住她的下顎,俯身強吻。


    甘甜的泉水,瞬間流過幹涸枯竭的心田,她又重新活了過來。


    星雲哥哥害羞的遮擋,月亮妹妹的眼睛,天地間一瞬暗了下來。


    那個女人透過花惜歡,眯起眼睛犀利地望向他,帶著一種未知的危險。


    她在濃影中,殘虐向他決絕的宣戰。


    你除非踏著我的屍體,才可以斬斷我的無恥。


    李君燁在月陰下,唇角抖動,白齒暗顫,那雙一向超脫於世的眼,參透了月陰下的禁忌,終於驚起了波瀾。


    花惜歡大腦瞬間空白,五感遲鈍延遲,耳邊高昂的糖葫蘆叫賣聲,變得遙不可及。


    她呆呆的盯著她,任由那條靈活霸道的丁香舌頭,放肆地在她嘴裏翻天覆地。


    “你……你們……”他清朗的淡定聲線,此刻崩潰成零落的顫抖字眼。


    花惜歡恍然驚醒,羞憤地推開她,白晰的俏麵“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爆紅,緊緊掐著手指,茶色眸子升起巨大的不安和猜疑。


    花惜歡下意識地把莫相離護在身後,迴頭向麵色瞬間蒼白的先生解釋道:“先生,我和她,沒什麽…她就是有時候愛和我胡鬧。”


    莫相離被推了個趔趄,差點摔倒,低掩的眼睛霎那見劃過一片陰霾。她失去的理智,終於漸漸地沉落迴歸平靜,默默歎息道:嚇到她了嗎?


    隨即,她揚起一抹陰謀得逞的戲謔,捂著腹部哈哈地壞笑著,笑的前仰後合,花枝亂顫。


    花惜歡悄無聲息地鬆了一口氣,心中不安漸漸地消退,忍不住嗔怨輕打了一拳她,羞怒地罵道:“離兒,我可經不起你逗弄。”


    “哼哼,誰叫你隻顧著和先生說話,冷落我呢?”莫相離抓住她的手,烏眸幽怨地埋怨。


    “好了,祖宗我錯了,還不成嗎。”花惜歡忍不住扶額求饒道,幸好這祖宗不是在皇上麵前親她,萬一被當成第二個陳啊嬌咋辦?她估計也被當成楚服給殺頭了。


    李君燁咧開笑容,僵硬地笑了笑,帶著絲不自然。


    “李先生,似乎被嚇到了?”莫相離悠悠地伸舌,迴味地舔了舔紅唇,抱袖打趣說道。


    “嗬嗬……”他不自在的幹笑著,心裏頭次翻滾著難以掛齒羞怒。


    “都怪你,嚇著先生了。”花惜歡嗔怨地瞪了眼,惡作劇的離兒。


    “好了,我錯了,我的啊歡。我們去逛燈會集市吧。”莫相離遞了個台階,討饒地牽上花惜歡的手,笑眯眯地拉著她擠入了人群。


    李君燁轉身向店口的小二拋了錠碎銀,慢了半拍,花惜歡見他沒跟上,迴過頭來,隔著時空的距離,開心地喊他道:“先生,快跟上。”


    她的茶色眼睛如小溪,笑靨是那樣純粹明媚,懵懂無知,不知是福是禍。


    三人在集市上,漸走漸挺,花燈絢爛的光輝漸漸的淡化了剛才的鬧劇。


    花惜歡手裏抓著一串糖葫蘆,像隻精力滿滿的小蜻蜓,滿心歡喜東奔西跑,留戀在各個小攤小販麵前。


    李君燁早就習慣了,提著一大堆東西,悠悠地跟在後頭,莫相離多次開口叫著她慢點走。


    花惜歡停在麵具攤上,抓起一個笑娃娃的彩繪木麵具,戴在臉上,迴身笑眯眯地說道:“你們知道嗎?傳說當七夕時,男女齊聚月桂樹下,在鍾聲滅前牽手,將會牽手到終生。”


    “你思春了?”莫相離走上前,手指劃過,一眾麵具,抓起個一個白麵男子麵具,戴在臉上擠兌道。


    “沒。這是我聽說宮裏的宮女說的,今晚航山上的夜鍾馬上就響了,你看他們都往月桂樹下走了。”花惜歡放下麵具說道。


    不用花惜歡來說,李君燁和莫相離,也感受到人流突然湧動的厲害。


    花惜歡被撞的東倒西歪,向他們兩個伸手,想要保持大家在一起。


    可惜,人潮太迅猛,花惜歡等人分別人浪夾著,失散在人群中,突然人群中伸出一隻力量充沛的手,帶著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默默地牽引著她分出人流。


    花惜歡心喜地望去,卻對上一雙精光內斂的鳳眸,詫異地失聲叫道:“皇……皇上……”


    蕭景煜把她牽引出人潮,帶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放開兩人牽握的手,薄唇微微一笑,鳳眼溫柔道:“我聽見你的唿喊,便來了,嫣兒與你一起麽?”


    “是奴婢看管不利。”花惜歡搖搖頭,想趕緊低頭告罪,半途卻被他截住下跪的趨勢。


    花惜歡微微訝異的望向他,蕭景煜無奈地淺笑道:“花惜歡,你這麽怕我做什麽?”


    每次,他去梅宮,這女人都避開他遠遠,好像他是一隻吃人老虎似得。


    “惜歡,沒有……”花惜歡心口不一地低低迴複,不安地左右掃視,想找一根稻草,來逃離這窘迫的境遇。


    蕭景煜看著她膽怯的模樣,忍不住暗暗地摸臉,心道:自己有長得這麽恐怖麽?


    “奴婢,去找娘娘……”說罷,花惜歡就想開溜,不料,領子一把被蕭景煜拽住。


    花惜歡顫顫巍巍的轉頭,苦著臉問道:“皇上?”


    “你別亂跑了,嫣兒自己會找過來的。”蕭景煜一把把她按坐在身邊的階梯上,隨後,自己一撩袍子,坐在她邊上說道。


    “是……”花惜歡小聲的應道,內心在嗚嗚的哭泣,恨不得趕緊逃走。


    花惜歡左右掃視,看見自己所處的地方,周遭月桂飄香,月光寧靜,情侶們已經握好手指,等待鍾聲的響起。


    “她最近怎麽樣?”蕭景煜整了整袍子,雙眼遠望著月光,和顏悅色地詢問道。


    花惜歡有些受寵若驚,這個皇帝平時都是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竟然今天會跟她平起平坐在同一個台階上,說話竟然還是溫柔的。


    “她……她挺想你。”花惜歡不知該怎麽迴複好,隻說了個大概。


    “嗬嗬……”他低頭淺笑,聲音裏帶著幾分愉悅。


    “聽說君燁喜歡你?”蕭景煜轉頭望向她說道。


    “啊……”花惜歡沒想到他的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訝異地瞪大眼睛,直想道,皇帝也是這麽八卦嗎?


    “沒,沒有,我是先生的學生,他隻是比較體愛學生罷了,他也決計不可能喜歡我。”花惜歡羞紅了臉,趕緊搖頭遠離他,否認道。


    “哦,這樣啊,可能我誤會了。我本想撮合你們。”蕭景煜有些遺憾,帶著些抱歉,花惜歡鬆了一口氣,在鬆氣之餘覺得自己錯失了一個人好機會。


    “你很怕我麽,離我這麽遠?”蕭景煜瞧見這丫頭,在說話間又挪遠位置,傾身與她挨近問道。


    “……”花惜歡看著主動湊近的俊臉,嚇得瞪大眼睛,滿臉驚恐。


    “你長得倒也是清純可愛,既然君燁不喜歡你,那我就把你給嫁給司馬家,那個瘸腿司馬通好了。”蕭景煜手指摸向她的臉,鳳眼綻開愉快的光芒。


    “不要!”花惜歡渾身不敢動彈,哭喪著臉趕緊拒絕道。


    “我是皇上,我說了算,小小刁女,朕剛剛已經給過你選擇的機會,現在你沒有迴旋的餘地。”蕭景煜立刻沉下臉,擺出威儀地架勢嚇唬她。


    花惜歡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隻覺得世界末日到了。


    “哈哈哈哈,景煜,我徒弟膽子小,你末要嚇他。”李君燁不知從哪裏出現,身邊跟著莫相離。


    花惜歡趕緊起身奔向莫相離,緊緊躲在她身後,露出半個頭,打小報告說道:“皇上要把我嫁給司馬家瘸腿的司馬通。”


    “怎麽寶貝起你家的小徒弟,剛剛我替你做媒,她還不願意呢。”蕭景煜瀟灑的起身,抽下腰間描繪花著富貴花的金折扇,翩翩笑道。


    “世間姻緣皆有定數,皇上不必替我操心。”李君燁轉頭溫和地望向花惜歡,微笑說道。


    “那我倒是搶月老活了,嗬嗬!”蕭景煜淺笑著自嘲打趣,隨後轉頭問男裝打扮的莫相離道:“嫣兒,今日外頭玩的可還開心。”


    莫相離微微欠身,迴答道:“在宮裏呆久了,乍出來,外頭別有一番新鮮熱鬧。”


    “那以後,我多帶你出來玩,這台城我在當皇帝之前,可玩了個遍。”蕭景煜走近她,牽起她素白的雙手,放下身段微笑道。


    莫相離麗瞳顫動,水光粼粼,蠕動唇角,欲言又止,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蕭景煜攬過她的肩,看著明亮的月色,微笑道:“嫣兒,你知道嗎?在鍾聲響起那刻,在月桂樹下與愛人攜手,將會受到祝福。”


    莫相離仰望著,他那張俊美明朗的臉,心裏默默地歎息了一口氣。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花有謝期,覆水難收,你如今向我來示弱求和,我就會原諒你嗎?


    沉悶地鍾聲,緩緩地敲響,掩蓋了莫相離嘴角的不屑和嫌棄。


    此刻,悠遠的鍾聲下,躲在航山裏餓了一天韓卿等人,如夜鼠出巢。


    昨夜,韓卿趕到時,耶合華已被高勝手下的人,把腸子拉出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紅袖不知去處。


    慕容白與高勝作戰,韓卿當機立斷,喂了他一顆救命丸,把他腸子塞迴肚子裏,撒了點藥粉後就用衣服把他的裂開的肚子綁住,才暫時拖延他去見閻王的時間。


    三人甩開高勝的人馬後,韓卿和慕容白抬著耶合華就地奔赴航山,在天將亮的前,躲在深山老林裏躲避大內太監的搜查。


    韓卿默默地看著懷裏,失血過多,唿吸越來越微弱,昏迷不醒的耶合華,再次割開手腕喂他血喝,看著他連嘴巴都不知道道動了,細眉皺的越發深。


    慕容白捏了捏韓卿的肩膀,對著難受的好友,安慰說道:“他傻人有傻福,等搜捕的人離去,我們可以去山上的道觀,看看有沒有藥治療。”


    哪知,這一等直到天黑,搜查的人才漸漸撤去,耶合華的唿吸已經細若遊絲,隨時會客死異鄉。


    黑暗中,韓卿一言不發鐵寒著臉,渾身殺氣濃重。大有人擋殺人,佛擋*的決絕。


    在鍾聲的指引下,他與慕容白抬著身體發熱,生死不明的耶合華,一步步地上了清道觀。


    這夜鍾聲低沉,有人月下談情說愛,月桂巧遇,有人月下死裏逃生,垂死掙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權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氿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氿裟並收藏權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