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宋集燭又來過兩次鎖妖塔。


    他一來顧憐就裝死,反正他說什麽都不搭理,閉上眼睛隻當是閉目養神把那些話語屏蔽在外,默念起了許久都沒有念叨過的清心訣。


    “你在等李顧生來救你嗎?”


    顧憐不搭理他,繼續念清心訣。


    “你以為他能夠再像上次那般借用他的銅錢與分魂躲開禁製了?換作是以前的他,隻許還有可能,但他早已剔去一半的仙骨,仙格都幾欲消去。”


    清心訣驀地一停。


    顧憐睜開眼:“你說什麽?”


    宋集燭端詳著她的神色:“看來你不知道啊。”他慢悠悠地說,“你當他為何修為銳減如此之多?那並不隻因為是分魂的緣由,還有他自己剔去了一半的仙骨。”


    宋集燭離開後,顧憐還有些不能迴過神來。


    刻不求將自己的仙骨剔了?


    他有病嗎他為什麽要剔掉自己的仙骨?他不是一心都想著要飛升成仙嗎?他這樣做,那等禁製破了之後他——


    禁製。


    一瞬間,所有的想法都遏製在這兩個字之上,。


    顧憐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早就髒得不成樣子。


    ——“所以你想要用來壓陣的東西,想好用什麽了嗎?”


    —“別想著套我話,總歸不會取你劍骨”。


    ——“那你告訴我,除劍骨之外還有什麽?”


    ——“還有很多”。


    還有很多。


    但試問世間,能與劍骨相匹敵的還能有什麽東西?


    那時候刻不求含糊帶過,倘若是他真的能尋到一件足以解決禁製的東西,又怎麽會不跟她說?那時她沒發覺不對勁,這會兒已經想明白了——仙骨。


    難怪再見時他的靈氣不比以前的純厚,就連銅錢也做不到同感。


    “刻不求,”顧憐往後靠了靠,半晌才喃喃自語,“你還真是……”


    ——


    慕容詳被關押著一同帶到了申明派。


    他們雖然是關著他,但礙於慕容山莊的緣故又不敢虧待他,關著他的屋子是上好的,也好食好茶地送上來,待遇堪稱貴客。


    然而慕容詳看都不看一眼,送進來什麽東西就踢出去什麽——連人也一並踹了,並且一直叫嚷著要出去,罵得那叫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者。上至掌門下至灑掃弟子,全都讓他毫不客氣地問候了一個遍。


    到最後那些弟子聽不下去了想動手,結果他們不僅罵不過還打不過,哭訴著告到了長老那裏,於是長老來了,不消片刻,長老也被連打帶罵地踢出來了。


    “——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兒了!”慕容詳一腳踩上門檻,惡狠狠地說,“別以為你們這些什麽世家名門聽著威風,但在我這裏狗屁都不是!你們不過都是一群沒長腦子的走狗,真當自己是人間正道修仙界的未來了?白日做夢!利欲熏心自蒙雙目,你們甚至連蕭九都比不過!全都給本少主滾!敢關著我?你們哪來的膽子?!我要見我師父!全都給本少主滾開!”


    申明派的長老摔出了門外,哆嗦半天氣得發抖。


    慕容詳鬧天鬧地地鬧了幾天,申明派的人實在是沒法子,不得已跑去請來了宋集燭——也就是扶光派現存最有話語權的四長老。


    然後宋集燭進到屋裏後不到半刻,裏頭就沒有聲音了。


    守在外麵的弟子對視一眼,四長老該不會把人殺了吧?


    殺害慕容家少主的罪責他們申明派可擔不起啊!


    待宋集燭出來後,弟子不由得問:“趙長老,慕容少主他……”


    “沒死。”宋集燭說,“看好他別讓他亂跑就行,他還有用。”


    弟子對視一眼,眼尖地看見他的袖口沾了點血跡。


    總之,雖然不知道宋集燭做了什麽,但慕容詳的確並未再吵了,他甚至一聲不吭,等到弟子隔日進去送飯時,嚇得直接跪倒在地上。


    ——慕容詳渾身是血,被一把劍貫穿肩頭釘在地上,而那把劍,正是慕容詳日日隨身帶著的佩劍,上邊劍柄處還隱蔽地刻著慕容家紋。


    他之所以安靜了,是宋集燭給他下了禁言,木法強大無法衝破,掙紮時已經滿口鮮血。


    ……


    慕容詳並不是一道同顧憐迴到扶光派的。


    師父走得趕,見完魏宮主後二話不說便沒了蹤影,等慕容詳發覺人不在時,隻有一張紙上潦草地寫著一行字:


    保護好自己,別受傷,別管我。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把顧薪帶去慕容山莊,此恩萬分感謝。


    師顧憐所留。


    慕容詳縱使是再不管誰,也不會對師父的生死置之不理。


    縱然師父從未跟他透露過她此行為何;


    縱然他不知他迴去了是生是死;


    縱然一同被當作叛這徒抓起來。


    師父便是師父,慕容詳隻認那一人。


    他被釘在地麵上無法動彈無法發聲的那一整夜,慕容詳好似想明白了顧憐孑然一身的緣由。


    舉世渾濁藏汙納垢,清明者便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天不容她人不善她,她便隻好獨 自扛下這一場風雨。


    顧憐甚至想著的是將他摘出了這場危險當中。


    顧憐顧及他人的生死安危,卻從來不顧自己的。


    慕容詳從心底生出痛恨,恨世間所有的一切!


    然而他沒有反抗的資本,宋集燭隻需一招便可輕易殺了他,他不能死他要活著,他是為數不多堅信師父是清白的人了。


    慕容詳在等,等他們放他去見顧憐。


    期間那些大掌門來了多次,都在勸他迴頭是岸並且指認顧憐的罪行,他全都充耳不聞,直到某日聽見門外的弟子談論——三日後將舉行會審,審問叛徒顧憐的罪行,然後誅殺以祭在天亡靈。


    “……”


    慕容詳看向了自己放到一旁的劍,許久,伸手抹了一下那上邊的家徽紋。


    “……師父。”


    又過一日,慕容詳等來了他所想要等的人。


    屋外的腳步聲輕而整齊,細聽還有金石玉鐵相撞的聲音,門被打開瀉進來一大片的光,慕容詳靜站許久,然後低頭朝著門口跪下:“……母親。”


    來人是慕容家主。


    慕容家主招手,身後劍待便會意退下,同時清走了看守的弟子。她看了半晌慕容詳,抬步邁入屋中,血腥味摻雜灰塵。


    一道冰冷威嚴的女聲在慕容詳的頭頂響起:


    “吾兒慕容詳,何至於狼狽至此?”


    慕容詳暮地紅了眼眶,咬牙壓住喉間哽咽:“兒行江湖間,曆經世事,幸遇良師,得拜門下。”


    “師在何處?”


    “鎖妖塔中,死生不明。”


    “為何如此?”


    “狼豺虎豹,罪名壓身,善惡不辨。”


    慕容家主靜了須臾,然後 :“吾兒所求,該當明悟。”


    慕容詳身體一震,然後死死地咬住後槽牙,閉上眼睛十分恭敬地朝慕容家主行叩拜見禮,淚水抑製不住地湧出來,洇濕衣袍,他啞聲說:“孩兒慕容詳,願以身鑄劍,一生格守慕容山莊,謹承祖令遺訓!唯求——”


    “母親救下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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