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憐特意轉去膳房跟廚子要了一碟桂花糕,溜達迴小院時就瞧見刻不求跟小柴蹲在一塊,給她那幾乎全死得差不多的花澆水。


    “別澆了,一會兒澇死了,”顧憐走過去,花土上都積了一難水了,“你還是把這事兒交給小柴吧。喏,你要的桂花糕。”她晃了晃手裏用油紙包著的東西


    刻不求仰頭看她。


    “做什麽?”顧憐覺得他有點不對勁,但左看右看都沒看出來是哪裏不對,於是伸出手去拍了下他的額頭,“看我做什麽?傻了?”


    “嗯,”刻不求也不知道是在應什麽,抓著顧憐的手借力起身,“想多看看你。”


    這家夥向來黏乎,顧憐也沒接話茬。


    沒將跟初莞聊……哦,是跟丹夫子聊了什麽去同刻不求說,她把刻不求拉迴屋子裏坐好後就興致衝衝地跑去熬藥,苦執花像是不要錢一樣大把大把地抓了往裏丟。刻不求就在旁邊看著,起先也沒覺得有哪裏不對,畢竟他對藥道僅僅是一知半解,修得道後就鮮少需要費什麽心思去治傷,成仙後更不必提。


    直到顧憐倒出一碗烏青色的藥湯出來往他眼前一遞。


    顧憐捏著鼻子,喊得倒是很有氣勢:“喝!”


    刻不求:“……”


    刻不求往後避了避:“不要。”


    那玩意兒賣相醜得慘不忍睹,這就算了,連氣味都是帶有濃重苦氣,重到令人有些生理性作嘔,仿佛藥碗旁邊的空氣都扭曲了。


    有種喝完即死的感覺。


    刻不求拒絕完,還抬眼補了一句:“尋常毒藥對我沒用。”


    顧憐:“……”


    顧憐勃然大怒:“我沒給你下毒!”


    刻不求抬起一邊眉:“同甘苦,我們各自勻一半。”


    顧憐的怒火莫名地一帶,隨後快速地掃了一眼手裏的那碗烏漆嘛黑的藥湯,看不下去了又把視線收迴,找了個正當理由:“我又沒有心魔我喝什麽?刻不求我跟你說啊咱們沒病是不能亂喝藥的,不然會出事的。來來來別拒絕了,良藥苦口,一口悶了就行,你就想象一下這隻是一碗清水。”


    這已經屬於是閉著眼睛瞎扯了。


    刻不求還想說什麽,顧憐卻忽然低泣一聲,淚眼汪汪地說:“原來你是這樣的人!原來你壓根不愛我!”


    刻不求緩緩冒出一個:“?”


    隻見顧憐將手裏的藥碗放下,抹了把並不存在的眼淚,口吻悲傷而沉痛:“原來你的愛隻在表象,你一點也不懂我為了你的心,連我親手給你熬的藥都不敢喝!原來竟是這樣嗎?我在你的心裏沒有一點的重要性,你隻會一味地拒絕我……”越說到後麵她越激動,演技到位愣是流下了兩行清淚。


    刻不求:“……”


    刻不求感到又無奈又好笑,歎了歎氣將那碗藥端起來了,騰出一隻手去幫她擦眼淚:“行了別裝了,我喝。”


    顧憐吸了下鼻子,一聽眼睛都亮了,催促:“快喝快喝,讓我看看有沒有效果。”


    刻不求盯著那烏青的液體,內心幾度掙紮,但是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屏住二識,將那藥湯一口給悶了。


    喝完後,刻不求半天沒動。


    他好像反應過來哪裏不太對勁了。


    顧憐在他的身邊轉了一圈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半晌後,刻不求才出聲:“阿伶。”


    顧憐覺得他的口吻有些古怪:“啊?我在。”


    刻不求問:“你知曉苦執花的用處嗎?”


    “知道啊,”顧憐說,“祛心魔嘛,這還是你告訴我的。”


    然而刻不求抬眸看了她一眼:“清心,安神,鎮雜念。”


    顧憐沒反應過來:“嗯?”


    刻不求說:“它會消解人的欲望,換而言之——


    “它萎陽。”


    顧憐:“……?!”


    “我靠你剛怎麽不說?!”顧憐被嚇得一下跳起來,手忙腳亂地去從刻不求的手裏搶過碗,往裏一看,得,連個碗底也沒留下,喝得是真幹淨。


    “我對它的了解不多,”刻不求往椅背上靠了靠,“清心寡欲後才知曉。”


    顧憐再一次:“……”


    對不住兄弟,是我害了你。


    難怪當時大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對……好像大哥是說了什麽……但是你不能大聲一點嗎?!!


    顧憐內心咆哮幾聲,片刻後又平靜下來,她垂死掙紮企圖補救一下,去問:“要不我去給你熬一碗補腎的?再給你補迴來?”


    “……”


    刻不求看了她一會兒,最後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逗的,驀然笑了。


    “不要,”刻不求說,“我無欲無求了。”


    真會折騰人。


    “……”


    謝霜被附身,但是顧憐算快地拍散了那團黑霧,所以傷得並不是很重。翌日顧憐去看她時,她已經盤腿坐在床榻上,閉目運轉周天。


    “誒?”顧憐下意識地拍了拍旁邊站著的刻不求,“我師姐剛被傷到神識現在就又修煉,不會有事吧?”


    刻不求不怎麽走心地說:“小傷罷了,能出什麽事?”


    顧憐還有點不放心,畢竟刻不求向來不關心他人死活。


    她剛想扭頭出去問藥夫子謝霜的情況,床上的人卻先睜開了眼睛:“憐兒。”


    於是顧憐腳步一轉,登時快步跑到床邊:“哎,師姐,我在呢。”


    謝霜的麵色有些蒼白,她麵帶嫌意地握著顧憐的手:“師姐的錯,險些傷了你。”


    “哎呀這跟師姐沒有關係,要怪就怪那個附身到你身上的家夥,”顧憐安慰起謝霜來可謂是得心應手,還不忘把其他人拉出來一塊說,“而且我其實也沒受什麽傷,受傷是是大師兄跟三師兄他倆,我真沒什麽事。”說著她還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好著呢沒有任何問題。


    謝霜隻好輕歎兩口氣,摸了下顧憐的頭發。


    顧憐又關心了一下謝霜的情況,謝霜一直都在說自己沒事叫她不用擔心,視線卻不自覺地落到後麵的刻不求身上。


    顧憐發現了,心下一驚,心說該不會他倆還要再打起來吧?


    “師——”


    “前輩,”謝霜忽然從床上下來,站好後朝刻不求鞠了一躬,“多謝。”


    顧憐:“?”


    顧憐有點懵地跟著站起來,迷茫地看向刻不求。


    顧憐:你幹啥了?


    刻不求跟她接上目光,自己也不明白謝霜在謝什麽:“理由。”


    謝霜站直了:“璃女秘境中,救憐兒的那一命之恩;還有昨日我被附身發狂,您幫助憐兒同大師兄們救我的那一恩。”


    昨天謝霜在見到顧憐時分明還沒有什麽異樣之處,但在見到刻不求之後,她的意識便被奪去,話說著說著,再往後的所言所為都不知道了。


    原來她謝的是這個。


    刻不求借著這兩句話想起昨日的種種,刹那間想到了什麽,攏在袖中的指尖蜷縮,他麵色如常地道:“並非為你,無須同我言謝。我僅是為了護我想護之人罷了。”


    刻不求不能夠否認,在北境“初遇”時,縱使是他什麽都不記得了,但他仍舊是反常地救下顧憐並且將其帶迴了北境,細想倘若換一個人,依照他的行事風法,隻會在殺完那隻死猴子之後直接取走銅錢罷了。


    謝霜聽後頓了一下,她有些愣愣地看著不求,在瞧見對方眼底的情緒意味後,她心中的顧慮以及想要說的話,都作煙雲散卻了。


    “我聽師叔說,你要去斂寒洞閉關?”


    顧憐餓了,變戲法一樣變出一碟桂花糕,吝嗇地分了兩塊給刻不求後,就自己挨在謝霜身邊啃了起來,點了點頭:“嗯,這兩日便去了。”


    “這算是一樁好事,”謝霜幫她擦去唇角的糕渣,“師父也在那裏邊,你進去時留意些莫要碰到了他落下的守陣,免得傷著自己。”


    顧憐聽後愣了一下。


    徐望青閉關還要落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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