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憐手扶著牆麵站了好一會兒,提不起力來,但好歹是適應了不少。


    放著銅鏡的梳妝台就在不遠處,目測也就不到兩米遠,但是顧憐動作慢地朝那邊邁步,愣是走出了風燭殘年的老人姿態。


    終於挪到椅子那兒坐下,顧憐鬆了一口氣。


    真埋汰人。


    “照理說,修行之後體質都會發生變化,“顧憐說到一半想起係統所說的“經脈受損”一話,頓了頓,又說,“而且好歹是掌門的徒弟,原主身體都差成個鬼樣了,大門派裏的補品靈藥也不能挪點出來用在原主身上?”


    就算是再不受待見,掌門之徒這一銜號也應該是顧憐的保護殼。


    係統迴答:【掌門徐望青在將原主帶迴門派後就匆匆閉關,隻來得及口頭與長老們交代了原主親傳弟子的身份,並未舉辦收徒儀式。故而掌門不在,原主是掌門一眾弟子中收徒最平淡的,就不免有人輕視。宿主您說的沒錯,入道修行後體質會增強,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既死不了,那也就不用往一個無用又不受寵的弟子身上砸大量靈藥補品。】


    【宿主,修真界弱肉強食是不倒的真理。】


    不是掌門挖了個坑之後就把顧憐丟進坑裏不管不顧,而是真的顧及不暇。


    顧憐朝窗外望去,不出所料地看見院中的枯草破敗景象。


    一陶缸中盛滿水,倒影著一碧如洗的天,再把視線放遠,是美如畫卷的各峰雲霧風景。


    ……差別別太明顯。


    顧憐是真的打心眼裏心疼原主。


    滿懷期待地拜入宗門結果落得這樣一個對待,背井離鄉將唯一的親人留在偏遠的小村中,護不到家人,保不住性命。


    劍骨剝下時,原主究竟會有多大的痛苦?


    顧憐把銅鏡轉過來:“那還真是任務泰山一樣重。”她的口吻帶有輕嘲之意,又在看清銅鏡中的人時,驀然一頓。


    鏡中照出的少女娥眉煙黛,一雙桃花眸似自斂情於眸,暗黃的鏡麵瞧不出膚色,卻也是顧盼生輝,昳麗之姿。


    讓顧憐驚訝的不是銅鏡裏的少女模樣有多出挑,她驚訝的是——竟然跟她原本的相貌長得那麽像!


    隻是她原本的容貌眼尾上挑幾分,不比現在的含情脫俗,不說是一模一樣,也有個九分相像。


    巧合?還是係統刻意為之?


    係統在她的腦海中迴答:【因檢測匹配您與原主顧憐相似度較高,主係統自動為您挑選更適合您有效完成任務的角色。】


    係統這麽說,顧憐就懂了。


    如果她處處與原主沒有任何的相同點,那穿幫是早晚的事,可能才剛近個步子,就露餡了。


    也算是係統有心。


    顧憐心想,可算幹件不坑我的人事了。


    係統對於誇讚表現出極高的敏銳:【多謝宿主誇獎~】


    顧憐不搭理它了。


    又仔細地端詳著這張臉,習慣了現代的鏡子,麵對這種銅鏡總心底生出點不滿意來,嘀咕了一句“迴頭得磨塊鏡子”。


    把銅鏡扣下,顧憐看了看天色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想起來,不是要上早課晨練的嗎?現在都什麽時候了?我這算不算是逃課了?”


    係統:【沒事的宿主,因為您身體不好,掌門早有令免了您不用每天都去上課。】


    還有這種好事?


    顧憐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鈴鐺相撞發出清脆聲響,她抬起手去看。鈴鐺不是金的,白色縷空,上邊的花紋繁古,好像還有刻上的咒符字,描著很細的紅色紋路,紅白兩色相襯得當。


    “誰送給原主的?”顧憐撥了一下,問係統。


    她隻知道了原主的生平大概,加之原主隻是個筆墨不多的小配角《折仙》正文中並沒有多加描述,大部分著墨在女主謝霜的視角。


    這鈴鐺瞧上去也是個貴重的物件兒,應該不是原主自己的。


    係統答:【徐望青送給原主的拜師禮。有鎮邪鎮心神之用,內裏有芥子空間可存放物品。在原主被殺掉時,為了護主而碎掉了。】


    顧憐一陣無言。


    好家夥。


    物隨正主,下場也是那麽慘。


    心中已經被係統傷得千瘡百孔,顧憐無奈地扶額。 這具身體太過於虛弱,跟係統東扯西拉地聊這一會兒都感覺到有點累了。


    那種累有點說不上來,像渾身無力,但又唿吸胸悶。


    要命。


    虛虛地舒出一口氣,顧憐手撐著桌子站起來,邊邁步邊說:“下次我一定要許願一副健康的身體,太難受了。”說著,還要喘勻了唿吸。


    係統怕挨罵,沒敢冒頭。


    “既然不用去上課又沒有人搭理我,那就沒什麽好擔心了的,“顧憐重新往床上躺,閉上眼盡顯安詳之態,“我得睡會兒,虛死了。”


    外頭才日上三竿,大好的天氣,顧憐卻像筋疲力盡一般,一閉眼沒一會兒就唿吸綿長地睡著了。


    然而她這一覺睡得不安穩。


    顧憐做了個夢,朦朧模糊的,她聽見什麽東西相撞而發出的清脆音,像銅錢。


    視線裏有一片紅,她的手指上綁著線,纏得鬆垮卻密。


    畫麵一轉,有人從一具血淋淋的屍體上,掏出一根泛著瑩光的骨頭。


    ——那是劍骨。


    數不盡的害怕與不甘的情緒湧來,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在那窒息感中,有人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迴頭望去,隻見一縷白煙輕輕散卻,周遭的黑暗也跟著破碎。


    『顧憐,請活下去。』


    等顧憐醒過來時,外邊的天都已經黑下來了。


    月華灑進來提供了微弱的光,顧憐睜眼看著房上橫梁許久,迴想著那夢裏斷斷續續出現的畫麵,麵色如常地坐了起來。


    看來是原主的記憶。


    唉。


    肚子有些餓,顧憐現在的精神比上午時的要好得多,估計是睡了一個的益處。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這具身體嬌著呢餓不得,於是她無可奈何起身想出去覓食。


    除了起先那幾步走得虛浮之外,後麵就沒再有什麽難受的地方。


    看來上午的難受,是除了原本的體弱之外,還有她魂穿進來引起的反應。除開窗前那一片有月光照著勉強看得清,往前再走,就陷入黑暗了。


    那在黑暗中消散的白煙是什麽?


    原主嗎?


    毫無頭緒,想多了還費腦子,顧憐把一切的想法壓下,看前那一片漆黑又念著這具身體……不能餓著不能磕著碰著。


    為了原主,也為了她自己。


    抬手嚐試著運轉靈力,預料中會在掌心凝聚的光團並沒有出現,反倒是那兩個係在手腕上的鈴鐺,像被摁下了開關,發出光亮,照映出周遭一角。


    豁,這還是個燈泡。


    一麵誇著師父送的鈴鐺真實用,顧憐一麵往外走,她的步伐很輕又緩慢,青衣墨發,麵色像摻著病氣的蒼白,要叫旁人來看,還楚楚可憐。


    楚楚可憐的顧憐敲係統:“哎,你認識路嗎?”


    係統:【?】


    顧憐理直氣壯地說:“情況緊急我不想踩地 圖了,朋友,行個方便,幫我指一下去膳房的路。我要是因為找不到路被餓死了,你的任務也泡湯了。”


    係統:【……】


    懂了,宿主這是拿它當地圖導航呢。


    一路東轉西拐,走五步勻一口氣地,好不容易找到了膳房,從外頭往裏邊看黑燈瞎火的。顧憐一路抓著鈴鐺也沒發出聲音,現在熄了光,貓著腰在門口推門進去。


    豈料她剛輕手輕腳地把門關上,轉身,就對上一雙烏沉沉的眸子。


    讓本就脆弱的心髒險些因此而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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