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仿佛永無止境般猛烈的失重感令葉問梅控製不住的尖叫出聲來,不過預想之中的墜落與錐心刺骨的疼痛沒有到來。反倒是下一瞬間額頭上就貼過來一個熟悉而溫熱的手掌——


    “小梅?沒事吧?小梅?”


    葉問梅有些恍惚的睜開了眼睛,溫熱的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她坐起身來微微偏頭,聲音嘶啞著輕喚道“阿婆?”


    室內的燈光有些昏暗,暗黃色的光線和四周牆上掛滿的織物投下的暗影交疊一體,仿佛一盞被拘在燈罩裏的煤油燈,跳躍著似即將熄滅在那縷縷青煙之間。


    壓抑而又溫暖。


    “嗯。沒事吧?做噩夢了?我在裏麵睡著睡著就聽見你在尖叫。”


    葉阿婆溫和的問著話,拿手絹在已經哽咽著哭成了一個小花貓的葉問梅臉上輕輕擦拭。


    噩夢?


    逐漸迴過神來的葉問梅有些尷尬的抓了抓腦袋,這才發覺不知什麽時候她的睡衣都被汗濕了大半,枕巾上也是溫熱一片……


    之後的事情便有些順理成章了,現在不過才臨晨三點鍾,離這孩子去上學還有足足五個小時呢!葉阿婆擔心她又做噩夢,明天上課沒有精神。就忙拉著葉問梅換了一身幹爽的睡衣抱去裏麵挨著她睡了……


    “不過……那真的,是夢嗎?”若有所思的輕聲呢喃著,葉問梅撫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再次沉入夢鄉。


    ******


    立夏。


    春日將盡,那鬱鬱蔥蔥的樹叢裏,總是嘈雜的知了鳴叫聲,叫囂著酷暑即將降臨。


    但今天,卻有些不同尋常。


    烏雲籠罩,一切都陷入駭人的陰霾之中,天空陰鬱的似乎即刻便要下起傾盆大雨來。教室裏的氣氛更是詭異,鴉雀無聲。走進一看,才發現我的座位上正坐著大小姐黎晴雁。


    她身軀微側,嘴唇不停張合,似小聲的對鄰坐的一位長發女生說著什麽。窗外忽然降落的大雨將聲音掩蓋。良久,她才看見我呆愣楞的立在課桌邊,竟也罕見的什麽也沒說,隻是投過來一個複雜的眼神,便起身離去。


    隻是似乎忘了些什麽,走了幾步又匆匆折迴,又向那人交待了幾句,這才快步離開了教室。


    我緩了緩神迴了坐位。班上卻一下子炸開了鍋。這才看清,那留了一頭秀麗長發的女生居然是蒲婉。


    蒲婉是我們班上長相清秀,個性儒雅卻十分囉嗦話癆的一位女生。姑且算是我的好友吧。記憶中她從來都是紮著一個中規中矩的高馬尾,穿著樸素笑容靦腆。


    今天卻著一身寬鬆的朱紫長袍,秀麗的長發隨意的於肩頭披散。任那頭天然的卷毛在微風中自在搖曳,一副我自隨意的淡然模樣。


    班上的八卦份子蜂擁而至,立即將她的前後左右都圍堵的水泄不通,開始爭相的發起問來。不過向來好脾氣的蒲婉卻變了一個人似的,好好的懟了個別陰陽怪氣的家夥一番。一下子,各種被歪曲的事實流言被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傳的滿天飛。


    而出乎意料的是,蒲婉意外的冷靜。幾乎一直保持著沉默,隻是淡然的看著他手上的一本不知是什麽的舊書。一瞬間,我突生一種違和感……這個人真的是蒲婉嗎?


    我記憶中的她有些小聰明,熱心腸且健談,雖然偶爾會控製不住情緒和有點小自私。但大部分時間都是熱心且溫婉的,就是一個集優缺點於一身的矛盾體。


    而眼前這個人……不得不說,我被驚豔到了。向來很在乎別人目光和看法的她這次竟敢在學校就披散頭發,穿著這樣美麗而又“不倫不類”的服裝!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她的變化竟然如此之大……


    就在我怔神的一瞬間,又發生了戲劇性的一幕。一個膽子頗大的女生,抽起她手中的書就仍到地上。


    一刹那,喧鬧的人群突然就寂靜下來,安靜的詭異,隻聽見窗外的雨水衝刷樹木的嘩嘩聲。蒲婉抬起頭,被劉海遮住的眼睛顯露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如此駭人的眼神。圍觀的眾人皆是一怔,那女生的身軀也止不住的輕顫起來。


    “撿起來。”她的聲音很冷,仿佛有著凍結人心的寒意。就在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的時候,上課鈴聲恰時的響了起來。


    大部份人都識趣的迴了坐位。那女生卻是個好麵子的人,一方麵被突然高冷,變了個人似的蒲婉嚇住,一方麵又不想就比打住失了臉麵。正巧這鈐聲給了她一個台階下。她便飛快的揀起地上的書亂糟糟的扔到我的課桌上,傲嬌的“哼”了一聲跑迴了座位。


    無耐著,我拍了拍書上的灰塵,把書頁整理好遞給蒲婉。她卻抬眼撇了我一眼。嘴唇微張蹦出三個字“葉問梅?”


    我疑惑“什麽。”


    她搖搖頭,說出微不可聞的一句謝謝。我又是一個怔神。這人果然是變了。以前這個損友可是亳不客氣,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接受我的關心。


    窗外的雨越發大了,嘩嘩的流水聲甚至掩沒了老師上課的聲音,也掩沒了蒲婉脫口而出的一句什麽話。


    我疑惑的迴頭看了他一眼,她卻轉頭開始認真心上課。趁老師不注意的空當在本子的空頁上就是龍飛風舞的幾個大字“沒,隻是感概世界變化太大,悄無聲息的,一切都潛移默化的消失了。”


    我不解,卻又是心下暗歎,果真是字如其人,這真的不再是以前那個因嫌麻煩而從不與我傳紙條的蒲婉了。半響,我迴道“嗯,昨天還是晴天呢,今天便下雨了。”


    遞與蒲婉,她也不猶豫,立馬就迴上了“今日本應下雨。”


    “為什麽?”又是重重幾個字。“今天是立夏。”等待答案的我看著她熟悉的側臉怔了神,玻璃窗上折射出蒲婉平靜的眼眸和她筆下未完的字。


    一切畫麵竟都迷離起來,就像一場夢……


    “叮嚀……”鈴聲再次響起,將我的思緒拉迴現實。我看了看表,已經放學了。好快……一直難熬的上學時光這一次竟過的如此之快。


    我望了望窗外,仍是絲亳不見好轉的傾盆大雨,眉頭皺了皺,開始收拾東西——得趕快了,還得去幫阿婆送飯呢!


    “這是?”蒲婉眼尖的看見了我手中用教科書上上下下、嚴實夾住的文稿。


    我揚了揚手“這就是上學年和你說過的那部短篇小說啊,我已經寫完了,今天準備去投稿。”蒲婉怔了怔,眼底不知名情緒飛快流躥“我……有傘,送你一程?”


    蒲婉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把青花桐油傘,我總覺得有種莫名的違合感,她從哪裏拿出的傘?奇怪!“謝謝。”我遲疑的點了點頭。隻是那薄紙傘真的能承受住外麵的傾盆大雨嗎?


    一路無言。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以前與蒲婉的關係倒是很好的,但那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原來的她健談且好相處。


    如今,她如此劇變,我倒是不適應起來。倒是蒲婉先開了口“我知道你愛好寫文,我有一個故事,不知你是否能將其書寫下來?”語罷,她將手伸出傘外欲接那極速飛舞的雨絲卻濕盡了衣袖。


    她凝望的那沉重的雨點又道“這是一個關於救世的故事。她……名為齊婉。”我暗自計量了一下,的確是個可行的點子,正欲應好,蒲婉卻是將傘推入我懷中,鑽進了雨裏。


    傾盆大雨從頭灌下,她聲音低沉而沙啞“這……全都是一場夢……全都是……”我被這突生的變故驚的有些迴不過神來。就這麽呆怔的望著雨中的蒲婉。


    良久,我迴過神來,想將她拉入傘下。她卻突然睜開緊閉的雙眼,那雙墨色的瞳中充滿了盈盈水霧,一股強烈的悲涼之感衝擊著我。分不清她臉上掛著的究竟是淚水還是雨水,好在很快她就又恢複了先前的高冷模樣“我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友人,如今也隻能請你來書寫縛魂書了,拜托!”


    “什麽?”我有些模不著頭腦。蒲婉卻自顧自的將傘接過。


    “我隻能送你到這裏了”語罷,她便頭也不迴的離去。大滴的雨水打的我腦袋生疼,我趕緊抱緊腦袋衝入了雨中。心說,該死!這貨果然還是蒲婉!自私自利!


    “嘩啦嘩啦……”複印店外原本正在遂漸減小的雨勢突然又轉為了瓢潑大雨。我卻也顧不上那麽多,抱緊手中的複印手稿便向不遠處的郵局衝去。雨點很大,打在身上又疼又涼,薄薄的襯衫也被弄濕了大半。懷中緊緊扣著的手稿卻是沒沾濕一星半點。


    麻木的奔跑著,一個踉蹌便撲倒在地,懷中的紙頁紛紛散落,汙穢的雨水浸入其中,在我慌亂的收拾手稿的時候,一雙纖纖玉手便出現在我的眼前,頭頂不斷落下的雨珠也被傘擋在了外麵,僅一眼,這傘便吸引住了我的視線,這是一把獨特的木製桐油傘。


    傘骨上被刻有一些奇異的花紋,透著清幽的淡淡木香,淡的不易察覺,卻又令人完全的放鬆下來。傘麵上繪有些許栩栩如生的花朵,群芳爭豔,透出縷縷透人芳香。


    我驚訝的迴眸,來人卻是一位身著不知名古裝的陌生女子。


    她額間朱紅點綴,簡潔而灑脫的將及腰長發半挽於頸間。紋路複雜的左扣式衣裙,與傘麵同紋的朱紫披肩輕係於胸間,又巧妙的在胸前係成一個恰到好處的花結,顯得格外亮眼。


    我有些驚愣。這……蒲婉今天也是這樣類似的裝扮。驚愣之下,不自覺的就脫口而出“我不是在做夢吧……”


    那女子聞言一怔,隨即輕笑起來“是又如何?”


    我疑惑,正欲說些什麽,卻是頭腦一陣眩暈,暈過去的那一瞬,似乎看見那女子唇邊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煞是刺眼……


    那之後,我好像進入了一個若有似無的夢幻之中……總有一些模糊的片段衝進腦海——


    這是誰的故事,誰的夢?


    我正呐悶的想開口,那名不知何時攔腰抱著我的女子居然就這麽將我丟下了。而且還是臉朝下!


    “你……”我扒開臉上糊著的稀泥,憤憤的開口。那陌生女子卻並不迴答,隻是用別具深意的目光深深的凝視著我……


    那毛骨悚然的感覺驚起了葉問梅一身冷汗,她徹底從睡夢中驚醒起來。


    ******


    灰蒙蒙的天上,下著稀零的雨。


    葉問梅輕輕跺了跺腳,把掃帚擱至原位。


    雖然徹底掃開門口的積水後,她的身上也稍微暖和了那麽一點。但還是抵不住門外那多如牛毛的細雨,溫柔的,在大衣遮蔽不到的脖頸之上輕拂。


    確認鎖好門之後,葉問梅才轉身迅速的縮了縮脖子,裹緊了身上洗的發白的大衣。正式踏入小雨之中,漫步上學去。


    當然也不忘往她凍瘡剛消退不少的手上,好好的哈了幾口熱氣。任那暖霧從手心慢慢向眼鏡匯集,沉澱下一晚上的思慮。


    葉問梅抄小路到校的時候,班上人已經來了不少。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見了岑文靜。剛準備把書包放下給人打聲招唿,就被半道上來截胡的黎晴雁氣了個倒仰。


    傲嬌的大小姐今天也紮了一頭精神的小辮,此刻正背對著葉問梅的方向,殷勤的幫著不小心把一束頭發卡拉鏈裏麵的岑文靜想辦法呢。而岑文靜因為一抬頭,頭皮就拉扯的生疼,現在還沒看見她呢!


    葉問梅撇了撇嘴,故意動作很大的走到二人麵前,接著啪嗒一聲把書包擱在岑文靜的課桌上,沒好氣道:“我這裏有剪刀要不要?”


    “小美!你終於來了!我跟你講……”岑文靜一下就激動起來,結果因為動作過猛扯到了頭發,又疼的齜牙咧嘴。看的黎晴雁趕緊拿著從葉問梅那裏借來的剪刀,哢嚓一下解決了這個難題。


    不過葉問梅的關注點顯然沒在這裏,她衝黎大小姐的方向撇了眼“她怎麽在這裏?”


    “啊?”岑文靜被問的一愣,下意識正襟危坐迅速和人劃開界限,接著滿臉委屈的告狀“她說來找你的。問她幹啥的又不說話,討打的很就……”


    葉問梅知道二人不是“舊情複燃”心裏暢快多了,不過還是有些不爽的撇過頭,輕哼一聲接道“就怎麽了呀?”


    看見岑文靜憋紅了臉一副語塞模樣,黎晴雁就知她是不想開口丟這個人。不過她倒是偏不想叫人如意,笑的前仰後合,格外討打道“就聰明反被聰明誤,想來逗我,倒把自己頭發掛衣領上了哈哈哈哈……”


    “你這家夥!閉嘴!”岑文靜氣急了,抓住課桌上的語文課本就想給人扣過去,來個暴擊。偏偏黎晴雁賊精,仗著自己身形瘦小抓住葉問梅的手臂輕輕一抬就鑽人身後躲著去了。


    葉問梅被她兩搞的徹底黑了臉,毫不客氣的伸手把躲著自己背後的大小姐揪了出來“說你呢!笑什麽笑!你來找我幹啥?”


    “來證明一件事情……”黎晴雁說的意味深長,葉文梅有些反應不過來,隻覺得大小姐今天超級無理取鬧。對,簡直比在她夢裏還要欠扁!等等,夢……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你!”二人異口同聲的問出了聲。


    不過相比葉問梅的難以置信,大小姐的神情裏卻多了幾分自得和坦然。


    看著二人默契十足的表現,沒打到人的岑文靜更氣了“你們在說些什麽呀?你們昨天瞞著我去做什麽壞事了?”


    “不是,我……”葉問梅想解釋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隻能歎口氣迴座位趴著。


    她其實在那兩個莫名其妙的夢之後就一直不怎麽提的起精神,尤其是她居然夢見了一直不怎麽和她對付的齊婉,而且在夢裏麵兩個人的關係還蠻親切。還有夢中那些個詭異的仿若恐怖懸疑大片的氛圍,和無比神神叨叨的對話與眼神,簡直是細思極恐。


    好在這個夢迷迷糊糊並不怎麽真切,和最初那個進入雙子星公主世界的夢境相比,實在沒什麽噱頭可言,想必不久之後就會忘卻。


    而葉問梅古怪的表現落入黎大小姐的眼中卻是另一番意思了,她有些自得的勾起嘴角“看來你昨天晚上果然也夢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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