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風吹過車窗,帶著絲絲涼意打在臉上。我靠在副駕椅背上,沉默地看著窗外已經辨認不出的城市街景。


    不說已被包裹、刺穿的建築。稍遠的路邊,已長得超過人高粗比人腿的雜草,也連根挽葉成片搖擺著,正努力與各類往日的細小爬藤,如今的粗大藤蔓,爭奪著生存空間。


    “這才不過半年的時間,就完全不是以前的世界了!


    還不知恩人、女俠,尊姓大名呢。我叫楊益,原是城北區營救行動隊的。現在屬特別行動組,專門到處溜噠,查看被遺漏在民間的重要物資,以及還能夠搬走的普通物資。今天本來應該兩個人一起出來的,可我的搭檔病了,我又不想歇著,就……”


    努力無視左腿的扭傷,堅持自己開車的楊益,偷偷看了一眼副駕上女人的後腦勺,自認準確地搭了句話。


    城北區?那個姓潘的——這還真是個大trouble!


    “你現在要迴的營地是哪裏?誰是主管?”


    “嗯,今天我沒拉東西,本來應該迴城北,看看我搭檔。可您弄了這八個家夥,咱們隻能先奔市指揮中心了,研究院也在那兒,他們那裏才有存放這東西的條件。這樣走,行吧?”


    研究院?好吧,碰不上宋峋,能碰上歐陽褚那家夥也行。菜種早一天脫手,我早一天“自由”。


    “可以。”


    我懶懶地迴了一句,便不再說話。無視楊益一眼一眼的偷看,低著頭,把放在腳前的背包打開,給手槍把子彈補足。突然想起來,和馮毅、宋峋還有馮宣在一起時,槍械留在車裏,就有戰士們主動幫助維護,讓實際在這方麵白癡得很的我,一點沒有槍械是需要保養的自覺。


    車上載了我,自然一路都“碰不上”喪屍了,無論是大群的還是小團夥的,都巧妙地避開了我們。一個多小時後,隨著路麵越來越好走,在整片整片已經開始陷入黑暗的街區中,一片裏麵明顯有著燈光的高牆出現在前方。


    楊益從上衣內袋裏掏出個手機,熟練地單手開機按鍵,帶著明顯的得意口吻:


    “我是特別行動二組的楊益。現在車上裝著八具變異喪屍屍體,馬上到門口了。請開門,並協助接洽。”


    看著研究院的大門越來越近,心裏突然有了一陣莫名的悸動。直覺告訴我,出事了!


    抓起背包、鐵棍,側頭對楊益叮囑了一句:


    “不管哪位領導,想見我,就自己到剛才咱們路過的那棟紅色老樓裏來。不然,我自己走了,你們被喪屍圍了,可不要怨我。”


    一把推開車門,我跳下了小卡車,將背包甩在背上,一陣風吹過似的沒了人影。


    這是一棟五十年代留下的小樓。原本漂亮的紅磚牆,在末世前的一次維護中,被刷了一層油膩膩的肉粉色。現在小樓倒是被眾多爬藤植物裹得不那麽油膩了。那怪怪的肉粉色在藤蔓深重的顏色襯托下,也很是抓眼了。


    昨夜的風雨砸下來很多枝條,今日一天的烈陽又將枝條迅速曬幹。此刻,除了一些燒火都不好用的“現代”家具,基本空蕩蕩的小紅樓裏,一間尚有窗戶,窗戶尚有玻璃的屋子裏,一團火焰正熱烈的舔舐著穿在鐵棍上的變異灰鵲。而另一隻灰鵲,已經剝脫幹淨,撕成條條塊塊,生著就進了我的肚子。同樣是變異動物,生的與熟的,確實有著“能量”的大小之分,這分別,還不算小。但是生與熟,又是人與動物的最大區分。


    當幾日前發現變異動物的熟肉也可以“飽腹”後,我便開始刻意每天加入熟食的次數。我想知道,如果我一直熟食,會不會讓我的境況得到真正的改變。盡管這樣,會增大許多我在食物上的工作量。當然,這一切,還要在我確定在哪裏落腳後,最終執行。現在,奔命的我,還要以盡快“吃飽”為主。


    有人來了,是兩個人。一個熟悉的很,另一個,見過。


    這是又恢複了以前的分庭抗禮?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爭鬥!


    mmp的,人類都危了!還鬧個毛啊!這是將來死到臨頭,也要彼此咬一口嗎?


    因為沒門,來人在門口停住了。(防盜鐵門被拆走了)


    “小簡,可以進來嗎。”


    宋峋平靜的聲音裏有著一絲能夠讀出的激動。


    “宋指揮,您請進吧。”


    “姓陸的,你也別給我裝模作樣,還tm想見誰不想見誰。你信不信,我把你老爹用根繩拖著,讓他去釣喪屍,你也沒轍。”


    叫嚷的是那天和宋峋一起從飛機上下來的瘦高個兒,眼角有一道不長的疤痕軍裝男。


    “貴姓?”


    我看也沒看那個瘦高疤痕眼兒,一邊撕著灰鵲已經熟了的外層肉,一邊輕聲問道。


    “免貴姓肖。你這是迴來投案了?正好,研究院的新團體也組成了,你也該迴來繼續接受檢查了。這次我會讓他們——”


    “噗”一根滾燙的小骨飛進疤痕眼兒嘴裏,差點直接順進了喉嚨。


    “我老爹對我的教養,要求的是敬人民的子弟兵和人民的警察,但這其中為他自己的利益,非想要我命的,也是可以搞死他的。肖先生想試試嗎?對了,你有孩子嗎?還有家人嗎?哪個你最在意?可別——讓我知道了噢!”


    看著這個瘦高個兒,眼角有一道不長的疤痕的軍裝男,捂著嘴巴轉身出去到車上找水了。我的心沉到冰底。


    姓肖。那麽,那天,我沒著急出來交菜籽,是對的了。


    宋峋把我對麵的一把舊椅子拎起來隨意的磕了磕上麵的灰,拉到火堆旁坐了下來。


    “開始吃熟的了,有用?”


    “有,但憑感覺,也就兩成。還是要吃生的。可能機體也需要一個習慣過程。以後再說吧。”


    “你又要出差了。”


    宋峋也撕了一小條熟了的鵲肉,一邊放在鼻下嗅聞,一邊看著我的眼色。


    “迴去了,有醫生在旁邊,你再試。這裏,我也沒把握。


    你現在又憑著什麽支使我出差?”


    我嘴裏一邊嚼著,一邊嗤笑。


    “北邊,變異喪屍,信息基本確定了,可能是你舅舅。你老爹已經過去了。”


    “你們要幹什麽?他去有個辟用!”


    我真的驚怒了!手中的肉也扔進了火裏,爆起一團星灰。


    “那可能是個有意識的喪屍。開始,讓牠進入軍方關注的,是牠專門抓所謂的‘壞人’,到是真救了一些幸存者。軍方一時找不到牠,就當是個二級甚至三級免疫者,任牠行動。可是,最近,牠帶著近百喪屍,衝了兩個營地,開始抓普通人了。會不會就是你說的,人肉吃多了,越來越接近喪屍,‘人性’就消失了?”


    “還有什麽其他的變化嗎?比如機體上的。”


    我開始收拾東西,一秒鍾都不想在這裏停留了。


    “你是說,牠也為了‘強化’,吃喪屍了?”


    “不好說,給我一輛摩托,我立刻過去。”


    “摩托?你認路嗎?明天一早,飛機送你過去。晚上飛,若避不開鳥類的領地,可能引來它們的襲擊。而且——”


    宋峋又像第一次跟我談“重要”的事情時一樣,將頭貼近到我耳邊:


    “現在更有姓潘的在摻和。他們沒證據,但有分析,認定你是寶莊加油站異象的始作俑者。所以——”


    我用手中吃完的小骨頭輕輕推開宋峋的臉,衝他咧開滿口細小的尖牙:


    “哼哼!他敢公開,為什麽懷疑我嗎?等我迴來,你給我準確的信息,我去把這些雜碎喂了外麵饑餓的、往日的百姓!”


    在宋峋複雜的眼光中,我把裝著菜籽的小布包交給他,任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看我提前寫好的說明。


    “小簡,該怎麽謝謝你呢。”


    抓住我胳膊的手有著明顯的顫抖。我相信,這不僅僅是他們“派係”揚名立萬的工具,也確實是宋峋他們一心惦記著為幸存者、為辛勞的戰士們尋找的生機。


    “你們答應過為我保護老爹的,你們沒做到。但從老爹的個性,我知道,這次你們也攔不住他。他是想替我——


    馮宣答應過,如果李長庚李老爺子,有著必須結束的一天時,他一定讓老爺子有尊嚴的走。現在,我也預先請你為我做這個承諾。隻是這樣一個承諾,你們可能做到。”


    “陸叔那裏,馮毅跟著一起去了。我這裏——”


    “陸小簡,在我的意識裏,你一直就是個危險的高級喪屍。因為你老爹‘在我們手裏’,所以我一直不是很相信宋峋說的,你除了身體上不得已的需要食生,其他都是個合格的軍人。今天,這會兒,我想試試了解你。


    明天,老宋留守,我和你一起去北邊。”


    門邊,那個瘦高疤痕眼兒叉著腰,兩眼直直瞪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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