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給這倆煮鍋果茶——


    那破車鑰匙留給他們好了,他們全副武裝的,自己迴去沒問題。要不你一起喝點,你跟他們迴去。”


    兩腳疊翹在沙發旁的邊櫃上,我捏著把“老頭樂”不斷輕輕拍打按壓著自己的頭皮。


    老爹仰在靠椅裏,翹著二郎腿,兩手搭在肚子上,交叉著手指,兩個拇指不停地互相壓製對方:


    “隻要‘驗血’情況無非這幾方麵。


    一、什麽事都沒有。就是他們說的,像我像小梁一樣,打了針免疫,提升了些身體素質。這點相信軍方沒有亂說,他們肯定也有這樣的人。


    二、你和那個變異喪屍一樣,有‘感染’能力。隻是他們會不會相信,你沒有吃過人。想讓他們相信,就隻有接受‘檢查’。但無論信不信,你會被‘管控’起來。這是必然的。


    三、你真有良性的製造‘同伴’能力。那你就真的完了。”


    真的完了?


    是的,犧牲我一個,造出n多可以蕩平這末世的戰士,任誰在那個位置上,都會做這個選擇吧,包括眼前這個老頭兒。如果我不是他的女兒,想必他會立刻拎著我的領子,把我交出去。


    “十二樓有一個女人,她想進來‘拚夥’,我沒理她。不行,把車給他們,讓他們搭夥先走。”


    大概看到我目光開始渙散,老爹知道我又進入“冥想”狀態了,立刻拿了個新的議題出來。


    “未嚐,不是個辦法。”


    意識迅速迴籠的我,看到老爹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說幹就幹。老爹站起來去客房通知兩名戰士,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慵懶地靠著窗框。


    不知道還可以和老爹一起走多久。


    血脈的力量真的能夠戰勝種族的差異嗎?


    如果保護我的代價,是必須放棄他自己,甚至放棄得在最終違背了他引以為傲的信仰,他恪守的底線!


    我不知道。


    就像我一直不曾“苛求”他的父愛。


    他若做了信仰的選擇,我也不會“責怪”他吧。


    就像以前他選擇任由文姨母女算計、冤枉我,任由她們闖入我的“領地”要求“共享”一樣。我依然隻會想辦法遠遠的離開吧。


    聽著外麵他們三人出門的腳步聲,我另打了個背包,將自己順手的武器安置好,將自己的公文夾和從老爹那裏取來的東西合並一處。


    最後拿了瓶礦泉水,又將小靠椅拉迴窗邊,把自己窩在裏麵,雙腿搭在窗邊一溜小邊櫃上。好整以暇的欣賞著窗外的風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水再發著呆。


    第二天,六點剛過,我下樓辦了些事。八點不到,我們五個人集齊在樓下,那女人有一輛眾人眼中名份特殊的小mini,兩名戰士看著直嘬牙花子。


    他們轉頭看看我,按理說,五人擠在我的“血車”裏沒問題的。就是出狀況時,有些掣肘。更不要說這女人還有一個巨大的航空箱。很明顯,昨天老爹跟他們商議時,刻意沒讓那女人說出她的“小車子”。


    老爹把車鑰匙扔給兩名戰士,轉頭對那女人說:


    “你是搭他們的車,還是自己開車跟著?”


    狡猾的老爹使用了話術。


    “聰明”的女人立刻拉著箱子跟著兩名戰士上了“血車”。我跟老爹則開著女人的小mini跟在後麵。


    “把你的腦袋清理一下,想得太多,老得快。”


    老爹兩眼直視前方,突然說道。


    正在後座無聊地彈著斧刃,好像在認真找某個樂調的我呆傻地抬眼看了一下後視鏡,鏡中的老爹緊緊盯著我的雙眼,看著他我突然漾開一臉的笑。


    “哼”老爹別過眼神繼續跟車。


    我轉過笑臉看著窗外,一直笑著。


    這一車的笑意維持了一刻多鍾,猛然的刹車拉迴了飄飛的心緒。前麵兩名戰士已經有一人走出車外,手搭額前觀察著前方的狀況。


    “你別動。”


    叮囑了老爹一聲,我拎著斧子也走出車子,來到那名戰士身後:


    “怎麽了?誰在那裏?”


    “好像是隊長他們。”


    “和誰?”


    “我艸!是變異喪屍!”


    “嘩啦”一聲槍栓響動,他已急速向前奔去。


    “剛子,你的任務是——”


    另一個戰士打開車門,卻並未下車,向著前方的戰士吼道。哪裏還有人,那小子已經跑得老遠。


    “你來替換他。”


    我轉頭喊了一句,便追了過去。


    我相信老爹明白我的意思。由他換下開車的戰士,讓戰士在副駕警戒。


    狂追幾步,我拐了個彎,小區不寬的甬道上,靜靜地停著我的大吉普。打開車門,抽出長槍,將兩支短槍別在後腰,我再度追了上去。


    前麵是一溜商店,馮隊帶領著五、六名戰士隔著商店的鐵門與裏麵的人對峙。


    “啊!哇哇——”一陣孩子的哭聲傳來。


    “我知道你聽得懂,放了孩子,走出來。別忘了,你本是人類。既然記得一切,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咬過了嗎,還在猶豫什麽?”


    我一邊聽著一名戰士給我的解說,一邊盯著裏麵,心思飛轉。


    這是一個不聽話小孩的故事。


    孩子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偷偷摸出了房間下了樓,矮小的個子貼著值班室窗台走出去,又正好打了巡邏戰士一個不足二十秒的時間差,自已得意洋洋顛兒顛兒的跑向散發著香氣的食堂方向。


    隻是幾十米的距離,就被從牆上跳下來的變異喪屍撈起來帶走了。宿舍四樓恰巧有個同我一樣愛對著窗戶發呆的感性少婦。見此情景,她尖利的狂叫起來。


    後麵就是追捕。


    正在院中的幾名戰士迅速追了上去。


    好像喪屍抓走孩子並不是為吃他似的,他抱著孩子,意圖甩開追來的人群。但帶著個人還是多少影響他奔跑,馮隊幾人仗著對周邊已十分熟悉,在一番圍追堵截和槍械加持下,也不並顯得慢於喪屍多少。


    喪屍在門後擺弄著孩子,讓她大聲的哭泣,以威懾戰士們。戰士們也不確定孩子是否最終被咬而不敢放開手腳進攻。


    “你們來幹什麽?”


    馮隊轉過頭,看到我和那名剛子。


    “你的任務是接他們父女進營地。”


    剛子低著頭什麽話也不說。


    不管最後怎樣,迴去後他的處分批評肯定的了。


    這裏正說話間,我抬頭與對麵探出頭來的喪屍“對上眼”了。


    喪屍發現了遠處的我,猛的縮迴鐵門後。


    我感受到,他愣了一瞬,終於狠狠一口咬住孩子的脖頸,猛吸幾口。舉著尚未斷氣的孩子護著頭部,沿著櫃台竄向側麵的後門。


    用力一把推開擋在前麵的馮隊,提著長槍將斧頭橫在胸前,我狂追了過去。


    踏著商店門前的裝飾燈,我跳上房頂向前繼續跑。在跑過第三家商店後,從商店敞開的後門翻下去,再一路狂奔,一直來到一座三層樓前。


    “i got you!”


    我哼著不成調的歌曲。感受著對方的不算太嚴重的惡臭,將槍與斧換了個手,右手執斧一步步上了樓。


    一間敞開的“辦公室”裏,孩子被撕掉手臂的小小屍體靜靜的躺在巨大的辦公桌上。脖子被咬斷了。幾乎沒有什麽血液再往外流了。


    站在門外,我甩了甩拎著斧子的右手:


    “想埋伏我?”


    安靜了幾秒。


    一隻血淋淋的被啃了幾口的手臂直衝我麵門,側身躲避時,對方已猛撲了過來。


    他的臉,依舊是喪屍的烏青顏色,眼球突出,滿眼滿臉血絲暴突,裂開的大口裏牙齒尖利。但皮膚經過這幾十天也沒有像外麵“流浪”的喪屍那樣肮髒,似乎還清洗過。身上的衣服也是精心挑選的樣子。隻是剛剛啃咬過孩子的牙齒,依舊是血肉殘留,惡心恐怖。


    想試試!在這瞬間,我依然走神。


    想試試,若是被感染,會不會變得和他一樣?


    想著就做了,不在意會不會被抓傷,手中斧掄開直劈麵門。


    在別人意識中,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是吧。


    左手的槍卻自行搶先自下而上掄了出去,槍頭掃在喪屍頭上,在劃開了整個右臉同時,將喪屍打得撲到側牆上。


    “你保留的人類思維有什麽用?急眼了還是靠肉搏!”


    我是塊香噴噴的肉,我明白。


    就像我麵對大兔子和黃金蟒一樣,明知對方強大,心中恐懼,依然不耽誤我垂涎,不舍得放棄去逃命。


    不過是吃與被吃的結果。


    現在,相對弱小的捕食者,要吃一塊相對強大的肉。


    於他而言,這是筆賠本兒的買賣。不是嗎。


    好像被我提醒了。他抄起屋裏的椅子、桌上的擺件,向我一通亂扔過來,最後掄起屋角人高的衣架,當做武器砸向我。胡塗到放棄了自己的長項:速度。


    那就死吧。


    這喪屍有思維卻一直沒用什麽武器,想必仗的就是他變異的速度。超快的速度,應該隻有鋒利的短兵器才配合了吧。


    將手中的已沒有什麽作用的斧擲向對方,在對方閃避的同時,長槍直挑對方的頭部。


    “砰——”一聲槍響,震得我左耳發聾,子彈擊中喪屍的右肩,喪屍一個搖晃避開了我插向他脖頸的槍頭,向他左側的窗戶飛身撲了出去。


    “嘩啦——”碎裂的玻璃帶著深色的人形翻出房間,在屋外一個跳越又扒著短牆翻了出去。


    迴過身來,又是那個剛子!


    緊隨而至的是馮隊和另兩名戰士。


    我不知道到我的眼睛此刻有些發紅。怒火中燒的我掄起槍,自剛子的腋下穿過,刺破衣服將他“釘”在牆上。那兩名戰士即刻舉槍對準了我,馮隊立刻舉手示意讓他們低下槍口:


    “怎麽迴事?”


    “問這蠢貨!”


    我拔出槍,轉身跳出窗子,繼續追了出去。


    追著氣息跑了足有三分鍾路程,氣息斷了。


    沒理睬後麵追來的馮隊他們,我拖著槍,任槍尾在地上發出“呲拉拉”磨人牙床的聲音。


    迴到老爹他們的車前,老爹、留下的戰士和另兩名馮隊調撥過來共同守車的戰士,正圍在車邊,不遠處一攤喪屍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正是他們閑中找事兒幹的。


    馮隊幾人也跟了過來,那個剛子耷拉著腦袋在隊尾,一個小胖子戰士正拍著他的肩膀和他說著什麽。


    “隻能先迴去吧,你們的車跟在後麵。”


    馮隊帶領著隊員要走迴去。我待上前拉住他,想告訴他不能這麽走,我還有一台車。


    正說話間,隊尾和剛子並行的小胖子戰士被地上一具屍骸猛然跳起,強行拖走了。


    戰士們一陣亂槍打過去,在我看著就完全沒想著小胖子會不會被打死。在大家的意識中,被喪屍抓住,就是死人了吧。


    可那個孩子,他們追了那麽久!


    迴頭看了老爹一眼。老爹死死看著我,點點頭。


    長吐一口氣,撒開腳步追了過去。


    這次沒跑多久,他拖著小胖子,在我們的追趕下根本沒有時間進食。


    窄巷中他掄起小胖子砸向我,再伸直兩爪撲向我。


    萬般無奈,我丟開長槍伸手去接。接到小胖子的同時,他烏黑的利爪也將到眼前,直奔我的麵門而來。擰身將小胖子扔在身後地上,用右肩生生接下了他烏黑的左爪,這一爪幾乎抓斷了我的鎖骨。


    這是第一次受到這樣“深入骨髓”的傷害!


    疼痛!恐懼帶來的強烈的疼痛感!


    這是死亡前才會有的感覺嗎?!


    我知道我的兩眼失去了焦距,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血紅。什麽也意識不到了,恍惚間憑本能忍痛伸出雙手。又好像眼睜睜地看到自己手指的變化:本與常人無異的指甲,伸展堅硬。變成鮮紅再紅得發黑的利爪。


    因為身高的差異,左爪插入變異喪屍的脖子一把抓住喉嚨向懷裏撕扯,右爪翻絞住喪屍左手臂,插入其上臂向下向外推扯。


    “砰——”


    “砰、砰——”


    馮隊手中的槍終於準確地擊中變異喪屍的頭部。


    停止了掙紮的變異喪屍滑下跪倒在我麵前,他的烏爪從我的右肩膀脫了出來,我的右爪也從他的左肩脫了出來,隻是已經部分脫離脖腔的喉嚨組織,依然死死抓在我的手裏。


    他就那麽仰著頭吊在我手下,兩眼死死的盯著我,滿是莫名的仇恨,莫名的寒冷,莫名的孤寂,莫名的哀傷。也讓莫名的情緒堵塞在我的眼中、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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