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雨當天幼稚園共有43個孩子、7名老師在園,還有食堂、守門打掃的大叔和司機師傅5人。


    雨後即不斷有孩子開始發燒生病,老師聯係、通知了家長,但直到傍晚來人接走的孩子卻隻有不到5人,哪怕有些孩子家隻有一兩站地距離。


    司機師傅忍著低燒,整把地嚼著從小女老師手裏要來的強薄荷味醒神糖,將沒發燒的孩子集合到校車上,隻開了一公裏就被路上的事故堵了迴來,無奈送迴孩子,因惦記家中老人孩子,司機師傅走路迴去了。


    發燒的老師大都有老人孩子要照顧,迴家了。留下一個已發燒的中年小班老師(主任)、兩個沒發燒的新來小老師和同樣已發燒卻堅持留守的老園長,再加上守衛大叔一共5人,在園裏陪著孩子們。食堂大叔忍著身體上的不適加班做了晚飯也迴了家。


    晚飯後,家長和醫院的救護車依然聯係不上。


    隻是8、9點鍾的樣子,孩子們在睡夢中稀裏糊塗的開始了噩夢般的求生模式。


    留守小老師中的一個在二樓小班孩子剛剛“鬧起來”的時候就被咬傷了。她忍著疼痛配合著主任將麵目猙獰的幾個咬人孩子單獨關在一間屋裏,將受傷的小朋友抱在懷裏,一邊安慰一邊按住因疼痛不斷亂扭的孩子,讓主任給孩子們清理傷口塗藥包紮。


    不過十幾分鍾的時間,整個幼稚園就沸騰起來。多一半的孩子都變成了咬人的怪物,張大著口嚎叫著撲向旁邊小床上還未清醒的小夥伴。


    一雙雙睜大的無知眼睛,一聲聲尖叫哭泣充斥了整個幼稚園。


    老師們著急忙慌地一邊打電話給醫院給公安,一邊冒著被咬的危險將咬人的孩子一個個關進房間,一邊用園中簡單的急救物品給孩子們清理包紮。


    雖然有多位家長和刑警老梁陸續趕來加入“戰鬥”,但隨著老園長、主任、被咬小老師、門衛大叔和幾位家長也相繼變成了咬人者。在老梁的決定下,“關押”變成了“清理”,不到叁個小時後整個幼稚園就剩了8個孩子、6個大人。


    小男孩徐亮亮:(父親在園)


    徐爸爸開了個煙酒專賣店,平時進好貨後由父母幫著看店,自己在小區裏因有幾位熟悉的上班族女生鄰居,相約著在固定時間地點接跑點私車。


    灰雨那天妻子在外地出差進修,徐爸爸下午趕迴家將發燒的父母送到醫院。醫院裏已經人滿為患,醫護人員極度缺失,連掛號排隊都亂成一團。


    在電話裏知道幼稚園裏有老師留守,再三感謝後表示將父母安頓好就來接孩子。一邊收起電話,一邊想著明天送孩子時帶個大果籃去,老師基本是小女孩,送籃漂亮的水果做感謝,一定很高興。


    一直到八、九點才在急診樓一樓角落僅剩的兩把連排椅上給父母打上退燒吊瓶。此時醫院裏已開始出現咬人至死的情況了,一個小時後咬人者和被咬者呈幾何數翻倍。


    眼睜睜的徐奶奶就站起來撲住徐爺爺咬了一口,眼睜睜的徐爺爺脖子汩汩冒出血來。推開徐奶奶,徐爸爸拿手想按住徐爺爺的傷口,一邊顫著聲音喊:


    “大夫!大夫!救人啊!——”


    “嗬——嗷!”被推開的徐奶奶張大著口,眼睛突出鼓起,血絲密布,嘴角唇邊牙齒上都被血液染得通紅,乍著手再撲過來,這次撲咬的對象是徐爸爸。樓道裏還有三、四個同模樣的人隨後而至。


    徐爸爸一邊後退一邊再看向徐爺爺,老人已經隻剩抽搐。果斷轉身躲進樓梯間,用鐵門隔了一下追過來的徐奶奶,從樓梯間裏被煙民們打開的窗戶跳了出去。


    門前已經有了一些亂象。有人在追捕,有人在奔逃,地上還有傷者在血口下掙紮。徐爸爸在草叢揀了一根幾乎禿光了的木掃把,一路推擋著掄砸著從醫院衝出來,直接開車跑到幼稚園,加入了幼稚園“保衛戰”。


    小女孩趙玉瑩:(父親在園)


    趙爸爸的情況和徐爸爸基本類似。他也是家裏老人都病倒了,隻是他是從單位趕迴家照顧老人的。因妻子本身就是醫院的護士,大範圍出現發燒人群,趙太太就沒讓老人上醫院。家裏備有同樣的藥物,通知趙爸爸迴家照顧老人吃藥打針。


    “近朱者赤”這一點在趙家得到全麵顯現,一般打個針吊個瓶趙爸爸也能夠信手拈來。


    安頓好老人,也早過了接孩子的時間。趙爸爸同樣給老師打了電話,說明情況請老師諒解,表示馬上出發來接孩子。


    但這平時開車半小時的路足足走了兩個多小時。等他趕到幼稚園,幼稚園的“戰鬥”剛剛開始。


    醫院裏趙媽媽舒雨也發燒了,隻是缺口過大的醫護比例,迫使她隻能帶病堅持著工作。前半夜整個醫院炸起來時趙媽媽又不幸成為第一批被咬傷者。她看著別人被咬後在很短時間裏再變成咬人者,默默躲進護士休息室,給趙爸爸打了個電話。


    在知道趙爸爸已經趕到幼稚園救下了孩子,也多次打過家裏電話給父母,沒有人接時,便在大體描述了醫院的狀況後告誡他:你現在的唯一任務是守護好孩子,沒條件不要迴家,更不要來醫院,不要來找她,就掛斷了電話。


    小女孩厲婷:(母親在園)


    厲媽媽本是夫妻二人下班後共同開車前往幼稚園接孩子的。半路上,一個從撞翻的私家車中出來的年輕女子,掛著滿臉血跡伸手攔車,哭哭啼啼請求搭車去醫院。夫妻二人本想順路把她送到醫院,沒想到幾分鍾後那女子就變了臉。


    女子從副駕後麵座上暴起,抓向副駕的厲媽媽張嘴欲咬。當兵出身,手比腦快的厲爸爸抓起自己的金屬保溫杯,盯著後視鏡反手猛向後方女子臉部擊去,一下將女子打倒在後座上。


    可是麻煩的是車子因此撞向路邊兩輛撞在一起的車子中間,輪子卡在其中倒了幾下車都沒有倒出來。


    待女子爬起來,一臉非正常顏色的再撲向厲媽媽時,厲爸爸放棄方向盤轉過身,一條腿跪在椅上,右手抓住女子右手臂,左手抓住女子頭發拖按向自己駕椅背麵,吼叫著讓厲媽媽開門出去,去後備廂取他“私藏”的登山杖和冰鎬。


    厲媽媽踉蹌著撲出車門,從後備廂裏拿出冰稿,打開後車門時,女子已經用甩掉一大塊頭皮的代價脫開厲爸爸的左手,死死抓咬住厲爸爸的右手臂,正狂甩著頭部意圖撕下一塊肉來。


    厲媽媽尖叫著兩眼發直的掄起冰鎬,夢魘一樣一下一下砸著女子的頭部、背部,直到女子後腦汩汩冒血癱倒在車廂裏。


    此時的厲爸爸鎮定到可怕,因駕駛位車門被堵從副駕位置爬出車子。先把死去的女子拖下車,讓她靠在路邊報廢車車輪邊,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女子臉部的變化,又拿起女子手腕看了看手部的變化。


    他毫無表情的站起來,走到因激動過頭癱軟在車門邊的妻子身旁,將她抱起輕輕放到後座上,撿起冰鎬關上後車門。


    厲爸爸拎著冰鎬走到那兩輛事故車邊,隔著窗子看了看車內情況。兩輛車上各有一到兩個和女子相似的人,因打不開車門和被安全氣囊頂住而隻能在車裏張牙舞爪。


    當看到兩人同車的其中一人脖子上、手臂上都有被咬掉整片肉,已經變黑的傷口時,厲爸爸繃緊的下唇擠進牙齒中間,狠狠咬住的同時又狠命地閉了一下眼睛。


    再睜眼的厲爸爸臉上恢複了平時的溫和冷靜,他繞著自家車子看了一圈,發現隻是一側前輪被事故車頂住了。他從副駕再爬進駕駛位,驅動車輛前進幾步,調整方向再次倒車,這次順利的倒出車子迴到路上。


    他沒有去想辦法止血、去包紮傷口,開著車繼續向女兒所在的方向駛去。小半刻鍾後厲爸爸將車停到路邊,將冰鎬擺放在副駕上,下車,打開後車門看著妻子:


    “你要是精神好點了,就你來開車吧,我有點頭暈,想休息一下。”


    厲媽媽原本還昏昏然惡心想吐的狀態終於驚醒。她慌張地撫摸丈夫的臉,抓住丈夫的手臂查看,掙紮著下車想到後備廂裏去找丈夫肯定會偷偷買來存放的遠足急救包。


    厲爸爸抱住她,半拖著將她塞進駕駛位,按住她直視她的雙眼:


    “婷婷在等著!你看著我的眼睛!


    我恐怕走不到了,婷婷要靠你了。


    做為母親,你必須清醒,必須堅強!”


    呆愣愣地看著丈夫已經開始發紅的眼睛,已經開始變黑的傷口,厲媽媽不明白為什麽就這麽一會兒時間,自己變成了“殺人犯”,丈夫也要變成周圍她早已經發現卻沒敢正視過一次的“怪物”!


    “我會另找一輛車在後麵跟著你,隻要我還是我,就不會讓你和女兒出危險!現在,你必須盡快趕到女兒身邊!”


    附身從前車門的置物槽裏拿出迷你破窗杵,再輕輕摸了一下妻子的臉,“嘭”的一聲車門被撞上,隔著車窗厲爸爸抬起手臂直指前方,示意妻子開車。


    幾乎像做夢一樣,厲媽媽無意識地啟動車輛,車子繼續前進。兩行淚水自行出現在厲媽媽木然的臉上,不肯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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