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空氣流動。”


    屋內煙霧越來越濃,蘇合都擔心自己等人會一氧化碳中毒死在實驗室裏。


    “哦。”


    一個在公司級別不低的研究員哪能不知道這些,徐青雲嘴裏念叨著我加東西了沒問題,一邊聽話開啟了新風循環。


    畢竟他剛驗證了蘇合的真實性,人要吃飯的時候,廚子就是最大的,肯定她說了算。


    蘇合烤肉的順序肯定是先可著食材供應商徐青雲來,畢竟有求於對方,先給人家伺候舒服了才好提要求。


    烤肉在鐵板上滋滋作響,油光透亮,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外層烤至微焦的肉質帶著酥脆的口感,而內裏的肉汁卻依然豐富,徐青雲每咬一口,都能感覺到肉汁隨著牙齒的穿透而溢出,滿口生香。


    小烏鴉已經恢複過來,此時正在一旁看著他呆呆地流口水,蘇謝喉頭也在不自覺地上下滑動。


    徐青雲眯起眼睛,細細品味,這肉鹹香、微甜、略帶煙熏的味道,還混雜著一絲桃木的清香。


    他的每一個毛孔似乎都舒展開了,蘇合做的菜,他真是怎麽吃都吃不夠。


    烤肉與蔬菜交錯,口感複雜而又層次分明,每一種調味都在徐青雲的舌尖上跳躍,喚醒了味蕾的每一個角落。


    還好他提前滴了控製淚腺的藥水,要不然這會就得在外人麵前出醜了。


    剛才解決了不少菜,又吃了許多烤肉。


    有過慘痛教訓的徐青雲雖然想繼續吃,但他的胃確是一口都塞不進去了,他扶著桌子站起,顫顫巍巍地在實驗室裏繞圈消食。


    剩下的東西不多,看著蘇合你一口、我一口、它一口的四處投喂,徐青雲努力壓下自己心中沒來由的一點不爽。


    他有些費勁地從安定的鼠區調到這個混亂的地帶,除了蘇合做飯好吃這個最大的原因之外,也有自己平日裏古井無波的情緒,在她身邊時總是能鮮活少許。


    已經答應有她一份,那就是她的,蘇合愛怎麽分都行。


    那個青綠色的機械造物在放下蘇合她們後就靜靜地立在實驗室一角,像個沉默的看客。


    蘇合又烤完肉菜間雜的一串。


    小烏鴉和蘇謝都期待著她能把這串遞給自己,卻看到她對著角落中的機器人揮了揮手中的肉串,語氣平常地招唿道:


    “來,林李,吃飯了。”


    那個青色的東西沒有動,就像是個真正的、沒有智慧的機器。


    蘇謝仔細觀察,也看不出它的造型哪裏與人類有關,攝像頭、傳送帶、機械臂,這就是最普通的機器助手啊,蘇合是被毒藥弄出幻覺了嗎?


    經過蘇合這麽一提醒,小烏鴉倒是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好像的確有點那個黑頭發少年的氣味。


    但是很淡很淡,夾雜在各種味道中,墨翎很努力地聞才能勉強聞到一點,它有些不解,蘇合究竟是怎麽發現的。


    像是在叫有些貪玩、不太聽話的孩子,蘇合語氣中帶上了些自然而然的催促:


    “快點林李,還不過來吃飯,都涼了,他倆可都等著你呢。”


    她作為一個長輩,當然能認出自己的小孩了——


    無論他們變成了什麽樣子。


    就算有所預料,蘇合在察覺這個機械造物身份的第一時間,還是有些控製不住自己複雜的情緒,他……竟然這樣了。


    在蘇合的印象中,林李還是那個有些靦腆,言語簡練,跟在姐姐身後的那個少年,但如今,卻連個人形都沒了。


    要是林李有像安吉拉那樣與真人相差不大的身體,估計也不會對蘇合造成這麽大的衝擊。


    明明徐青雲有這個技術的,怎麽弄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蘇合差點心疼到流淚。


    但她看著林李似乎也不想被她認出,借著要做飯,蘇合利用呆在廚房內的時間調整起自己的情緒,好好地想了想她要怎麽做。


    就這樣,平平常常的就好,不就是換了個殼子嘛,她也很長一段時間裏是把刀來著。


    正是這份平常,給了林李做出反應的勇氣。


    雖然在外看起來隻是個普普通通的機器助手,實際上林李的零部件用的都是最新的型號,不少設計都是他跟徐青雲討論後的結果……


    但他卻覺得自己似乎是生鏽了,下方的傳送帶轉動得猶猶豫豫,自己的機械臂也完全不知道該放到哪裏。


    蘇合!


    蘇合認出我了!


    他的機械身體中根本沒有儲存任何液體,能量驅動也全靠螢石,但林李卻久違地感知到了酸澀——


    他想哭。


    這是一種遭遇了極大打擊,卻能重新找到親人傾訴的那種委屈和幸福。


    但林李當初根本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他無淚可流,之前隻想讓自己變成一個合格的殺戮機器,救出姐姐。


    可如今,他卻有些後悔了……


    林李隻想撲到蘇合懷裏,跟她說說自己這些日子的懷疑和痛苦。


    然而,他不知道是該把自己的機械臂放上去,還是安裝著攝像頭的位置更合適。


    他甚至連嘴都沒有,更別提如何去吃了。


    林李的一切擔憂和畏懼,都在蘇合摟上來的瞬間瓦解了。


    蘇合拉過他的機械臂,將手裏的串塞到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夾子裏,又摸摸他的攝像頭:


    “拿著,都過去了,有我呢。”


    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三句話,差點讓林李直接關機,滿腦子除了為姐姐和自己報仇,就是“蘇合蘇合蘇合”。


    他感覺自己愈發冷漠的情緒此時像是炸開的煙花,熱烈、鮮豔,看不出曾經有著消退的跡象。


    他仿佛置身於盛夏的夜晚,微風習習,同親友一起欣賞著焰火晚會……那是種無比的喜悅與安寧。


    但一旁的徐青雲看得卻直皺眉。


    浪費,簡直太浪費了!


    但他還是控製住自己,用舌頭頂住上牙膛,硬是什麽都沒說。


    他遵守每一個交易,也會嚴格執行每一個交易,屬於蘇合的那份,她怎麽安排都可以。


    就是徐青雲在暗自思考,下次把給她的那份幹脆取消算了。


    沒有在乎那個頹喪男心中的小九九,吃飯的時候就適合聊聊天。


    蘇謝明顯察覺到了蘇合的想法,配合著她,用最慣常的狀態講述著他們最近遭遇的事情。


    小烏鴉在一旁充當氣氛組,時不時地“哇”上兩聲,替林李表示出那份內斂的驚訝。


    但就在幾人氣氛特別活躍的時候,林李突然有了極為明顯的惡心感,他的金屬身體竟然都發出了“嘔”的一聲:


    “姐姐……林杏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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