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離開的時候,她確實給大哥留了信,讓他想辦法勸一勸季懷幽,但她沒讓他破壞他們夫妻感情啊!


    季懷幽現在自不自卑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她的小夫君不粘人了,像是下定決心要跟她保持距離似的。


    “這可不太妙啊……”


    “什麽不太妙?是遇上什麽事了嗎?”


    有一人拿著東西走進營帳,正是嶽溪。


    陸北依坐起身,搖搖頭說了一句“沒事”。


    “你怎麽來了?”


    “你下午被大將軍他們叫走,錯過了飯點,我就給你留了一份。”


    嶽溪左手拎著一隻巴掌大小的油紙包,右手端著一碗水,陸北依說了一聲謝謝,接過紙包打開,揀起裏麵的東西木著臉往嘴裏塞,三下五除二嚼完,端起水碗仰頭一飲而盡,這頓飯就算是吃完了。


    嶽溪忍不住笑了起來,“北依,你吃飯的樣子真的很敗人食欲啊,看看你那小徒弟,就這玩意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架勢,每天都樂嗬嗬的。”


    “他傻我又不傻。”


    陸北依舉了舉手裏的油紙包,臉上難得露出了幾分嫌棄,“就這東西,賣相差、味道怪、還難啃得要死,闔軍上下就他一個傻小子喜歡吃。”


    這是邵雲舟想出來的法子,把麵粉、糖、油、鹽、蔬菜等原料混合在一起,然後用密封的箱體壓實,烘幹水分,切成巴掌大小的方塊,裝進油紙包裏密封保存。


    每個油紙包裏是三塊,一個油紙包就是一頓飯,一頓能頂一天的。


    優點是易攜帶、儲存時間久、頂飽。


    缺點就是容易丟、遇水就泡發、長得醜且難吃,吃一頓三天沒食欲。


    “行,看你吃完,我就迴去了,明早還有訓練。”


    “多謝你,早些歇息。”


    嶽溪笑著擺擺手,轉身出了營帳。


    ——


    玉安王蕭久安,先皇後所出,大皇子蕭玉澤早殤後,景仁帝便將對亡妻長子的愧疚一股腦全放到了蕭久安身上,蕭廣陵一直將其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幾次三番下毒手,卻被蕭久安的舅舅,文烈將軍識破。


    蕭久安此人身為嫡出皇子,擁有皇帝的愧疚寵愛和一個手握兵權的舅舅,最後卻在奪嫡之爭中落了個慘死荒野的下場。


    一個致命的原因便是,他太過正直善良。


    對於上位者來說,過分正直善良本就是一種原罪。


    陸北依猶記得,前世在元王府第一次見到蕭久安時,那人一襲白衣纖塵不染,與一身朱紅色錦衣的蕭廣陵對弈庭中,澄澈明亮的淡色雙眸與蕭廣陵深沉難測的眼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時她便想著,這位幹幹淨淨的小王爺,日後大抵是不會再有好日子過了。


    “陸將軍……將軍?”


    男子宛若清風過境一般的聲音喚迴了陸北依遠走的思緒。


    陸北依緩緩眨了眨眼睛,神情恭敬地抱拳行禮,“王爺有何吩咐?”


    蕭久安笑容溫和,五官精致漂亮,卻絲毫不顯女氣,隻讓人覺得溫柔舒服,沒有半點棱角。


    “哦,是這樣的。本王想去看看烈爾欽,大將軍讓將軍帶本王過去,不知道將軍現在得不得空?”


    “能為王爺引路,是末將的榮幸。不過這一路舟車勞頓,王爺不先歇息嗎?”


    “稍候再歇也是一樣的。父皇將如此重要之事交給本王,本王總得上心一些,才不辜負他老人家的苦心。”


    “王爺勤勉,陛下會高興的。”


    目光注視著前方那道纖塵不染的身影,陸北依腦海中,屬於蕭久安的那個小人身上無聲點亮了“勤政”兩個字。


    關押烈爾欽的地方有一隊士兵專門把守,陸北依給他們看了大將軍的手令,便帶著蕭久安走了進去。


    光線昏暗的營帳裏,烈爾欽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倒是沒人給他用刑,隻不過剛開始幾天他不肯吃飯,整個人餓瘦了一大圈,不過現在好了,給什麽吃什麽。


    有了精力,罵人的功夫也見長了。


    “這又是誰?”


    烈爾欽笑得一臉猖狂,眼神淬了毒一樣一瞬不瞬地盯著女子玲瓏的身段,眼底燃著強烈的征服欲。


    “本王不是說了嗎?隻要美人你肯陪本王睡一晚,議和的事自然不在話下,本王會讓父汗少要點錢糧的。”


    陸北依充耳不聞,她讓外麵的士兵拿了一把椅子進來,擦幹淨後放在一個絕對安全的位置,“王爺請。”


    “多謝。”


    蕭久安輕振廣袖,坐姿端正優雅,臉上溫和的笑容在對上烈爾欽視線的那一刻,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變化,就像是一塊溫和圓潤的璞玉一瞬間有了棱角。


    “三王子莫不是忘了,幽午穀一戰,贏的是大景並非翰沙,而你也隻不過是我大景的階下囚,區區俘虜,對營騎偏將口出惡語,依軍法,當鞭兩百。”


    烈爾欽冷笑連連,“那又如何?你們不過是使了奸計僥幸獲勝,有什麽好得意的?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們大景如今深受天災之害,糧草不足,若是父汗率軍再攻,定會一舉破城!到時候你們都會成為我翰沙鐵騎的蹄下泥!”


    “你們要是早點把本王和那幾萬翰沙兒郎放了,本王可以考慮和你們訂一個五年之約,保證井水不犯河水。”


    聽到這話,對麵那兩人的神情都有些詭異,蕭久安轉頭看向身後的女子,以目光詢問道:他不知道?


    陸北依搖搖頭,斬殺戰俘的事到底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事,所以來和烈爾欽聊的人,都下意識避而不談,所以直到現在,這傻大個都以為那些翰沙士兵是被俘虜了。


    再轉頭看向烈爾欽的時候,蕭久安的眼神中不禁多了幾分憐憫,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是字字斃命。


    “幽午穀一戰,翰沙部七萬六千八百二十四名俘虜,全部就地斬殺。”


    “你說什麽?”


    烈爾欽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忽然劇烈地掙紮了起來,渾身肌肉緊繃,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像是隨時都會散架一樣。


    “你們葉家軍不是自詡軍紀嚴明,從來不虐待俘虜的嗎?那可是七萬多條人命,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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