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死寂中,風字營的右偏將趙賀時第一個嗤笑出聲,“簡直是荒謬至極!”


    除了營以上的偏將將軍,各營各騎有的是能力出眾的士兵,多少人在戰場上拚死拚活、擠破了腦袋想要往上爬,哪裏就輪得到她一個剛入伍的新兵蛋子任左偏將?


    更別說還是個女子!


    風字營丙字騎騎長沉聲問道:“敢問少將軍,這位陸姑娘可是在百姓間極有聲望的綠林高手?”


    葉燎:“非也。”


    “那便是有什麽過人之處,才能得大將軍如此看重。”


    葉燎:“我與陸姑娘是今日初見,未見她與常人有何不同,大將軍也未有提及。”


    “所以……”


    青年麵容冷峻,淡漠的眼神沉沉地掃過丙字騎騎長壓抑著憤懣的臉,語氣低沉冷淡。


    “自今日起,開麒麟台,軍中將士凡屬意者,皆可同陸姑娘切磋論技,三日之內,若有人能打敗陸姑娘,那麽風字營左偏將一職便是他的,若沒有,諸將士便得改口稱陸偏將了,日後也不得以陸偏將的資曆行詬病之言,如有發現,依軍法處置!”


    趙賀時的聲音再次響起:“少將軍現在就稱她為陸偏將,看來是真的看好這小女娃啊?”


    葉燎目光平靜,“看好她的不是我,而是大將軍。”


    “既是大將軍的意思,那末將就不客氣了。”


    趙賀時卸了身上的重刀交給身後的副將,麵色陰沉地往演武台中央一站,顯然要做第一個挑戰者。


    “風字營右偏將趙賀時,請陸姑娘賜教!”


    “……”


    一上來就是偏將級的對手,確定是認真的嗎?


    陸北依不動聲色地看了葉燎一眼,後者仍舊是一臉冷淡平靜,給了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後帶著一眾將軍頭也不迴地下了演武台。


    葉燎就是故意的,父親當年也開過麒麟台,同為葉家當家人,沒道理這丫頭有了父親的庇護便能逃過一劫。


    避無可避,隻能硬著頭皮上了,正好她也想知道自己如今的實力究竟如何。


    陸北依一襲玄色勁裝,長發高挽,身姿挺拔如利劍,朝趙賀時抱拳拱手道:“請趙偏將賜教!”


    話音未落,淩厲的拳風便破空襲來,陸北依腦海中還未有反應,身體便已及時避開,比對方更快的拳以一個刁鑽的角度揮出,擦著對方的側臉襲過。


    隻過了一招,趙賀時便知道自己輕敵了,原本輕蔑的眼神瞬間興奮了起來,渾身血液沸騰,肌肉鼓脹,像是要把衣衫撐破了似的。


    “難怪大將軍看重你,果真有點意思。再來!”


    陸北依勾了勾唇角,手挽長風,玄色的身影快如鬼魅,轉瞬間便過了數十招,招招致命,拳拳到肉,趙賀時也不落下風,重拳之下甚至能聽到拳風破空的聲音。


    演武台下,水字營將軍葉塢悄悄靠近葉燎身邊,目光瞥向台上的那二人,有些不確定地詢問道:“末將要是沒看錯的話,那位陸姑娘用的是咱們葉家的百方拳?”


    “你沒看錯。”


    葉塢大為吃驚:“那她豈不是……”


    “野生的葉家當家人”,葉燎幽幽道。


    “有什麽好驚歎的,除了當初的明王爺,葉家當家人哪一位不是野生的?塢叔第一次見我父親的時候,他不也是單槍匹馬挑了一整個葉家軍嗎?”


    “……少將軍說的極是,可,可是……”


    可現在站在台上的那位是一個女子啊,葉家當家人中何時有過女子?


    半個時辰之後,趙賀時漸漸落了下風,從攻轉守,不過一炷香之間,便被人以肘壓喉,狼狽地滾落到了台下。


    “你這女娃好生奇怪,拳法路數與大將軍的拳極為相似,內力卻是一陰一陽天差地別,你究竟師出何門啊?”


    陸北依沉默著不迴話,隻拱手躬身行了一禮。


    趙賀時在副將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胸膛仍在劇烈起伏,盯著台上女子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灼熱,他轉頭看向身後的眾人,驟然狂笑起來。


    “怎麽著,這就被嚇住了?這才第一場,輸了又何妨?麒麟台開設三日,你們能輸百餘場,而她一場都輸不得,既如此,你們又有什麽好怕的?”


    此言一出,籠罩在眾人頭上,偏將軍被戰敗的陰影這才有所消散。


    “我來!”


    一位身形如熊的高壯男子從隊列中走出,氣勢洶洶地踏上演武台,濃眉冷豎,抱拳高喝:“小人土字營甲字騎騎長馮雄意,請與陸姑娘一戰!”


    陸北依亦拱手迴禮:“請馮騎長賜教。”


    麒麟台論武一直持續了三日,陸北依每日隻有兩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就是在夢裏也在應付那仿佛永無止境的挑戰,累得恨不得從沒來過。


    葉憑樓得了空去看她,見她連睡夢中都緊鎖著眉頭,不由有些心疼地歎息,壓低聲音對身後的葉燎說道:“開麒麟台是為了立威,你就別去湊熱鬧了,嗯?”


    “那可不成。兒子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父親總不能因為心疼她,而置軍規於不顧吧?”


    葉憑樓:“……”


    小心眼的臭小子,別怪老子沒提醒你,有你小子後悔的時候。


    第三日,依舊是從卯時開始就有人上台挑戰,一直持續到午後,終於沒有人再上台了。


    陸北依見狀不由心下一鬆,抱著僥幸的心態問了一句:“可還有人上台挑戰?”


    台下無人應答。


    陸北依下意識朝葉燎所在的方向看去,便看到幾張不懷好意的笑臉,剛放下的心再一次提了起來。


    不會……吧?


    “陸姑娘別得意得太早,營騎以下的將士無人應戰,我們這些老東西可還沒說話呢。”


    說話之人是右將軍呂敬淵,青州呂家與葉家世代交好,呂家子弟大多數都在葉家軍中任要職,呂敬淵身為呂家家主,年紀比葉憑樓還大,說這話的時候卻臉都不紅一下,可見臉皮之厚。


    “來人,去取老夫的紫金纏絲槍來,再把那柄劈雲槍給陸姑娘用!”


    這是要比拚槍法的意思了。


    陸北依接過那把熟悉的長槍時,手抖了一下,麵上隱隱露出幾分生無可戀的神情,呂敬淵笑得一臉得意,“沒想到吧小姑娘,要想統領三軍光有身手是不夠的,還得熟讀兵書明察軍情……以下駟敵上駟,以上駟敵中駟,以中駟敵下駟之類:則誠兵家獨具之詭謀,非常理之可測也。”


    確實是沒想到,年紀花甲的老將竟能如此厚顏。


    陸北依手持劈雲槍,麵無表情地耍了個槍花,“此計名為:李代桃僵。”


    呂敬淵輕挑眉梢,笑道:“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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