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江南風景最美的日子,所謂“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就是此節。


    關羽又不是真的要進攻豫章和廬陵郡,隻是牽製而已。隻要陸遜不動,他就不動。陸遜也是如此,隻要關羽不動,他就不動,兩個人就像兩個和尚比坐禪,著實無聊。


    因此陸遜在陸口將軍事安排妥當之後,便閑暇了下來,有機會便會“畫船聽雨眠”再欣賞“春水碧於天”,好不愜意。


    除了領略“千裏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陸遜有個小愛好,就是愛吃魚膾,這個愛好很多江南的文人雅士都有,不足為奇。隻是大都督愛吃魚膾,就會有很多人逢迎,這不,今日陸遜的族弟陸慚就請他吃魚膾來了。


    陸慚就是當初臥底公安的陸員外,其子陸聲因為強搶“魚膾盧”的兒媳婦被那盧氏殺了,最終還是陸遜給報的仇。


    當初呂蒙白衣渡江偷襲公安成功,士仁獻了城,這陸慚便得了官,如今正在陸口任職,眼見陸遜來了,這不趕緊在陸口大小官員之間露露臉,也讓大家都知道,他也是有後台的。


    大都督吃魚膾不同於一般人,要注意保密和安全,因此陸慚將王老漢的船給包了。那王老漢便是當日伺候阿鬥和鄒翔吃魚膾的王老漢,得了阿鬥蠔油的秘方便順江來到陸口。


    經過這五六年的經營,王老漢還是王老漢,還是一條小船,隻是更精致了。有人曾開玩笑的說:“王老漢,你這多年也賺了不少錢,咋不找個小嬌娘暖暖床!”王老漢咧嘴露出一口黃牙說道:“黃土都埋脖子了,就不禍害人家女子了。”


    今日,這條小船來了一個大人物,東吳大都督陸遜,陸慚包了小船之後讓王老漢今日不要接待外客,先打上兩條魚,放在魚簍裏養著,等陸遜來吃。


    陸遜姍姍來遲,來的時候身後跟了一群親衛,隻是這王老漢船小,容不下太多人,最多也不過就能容下四個人。


    徐盛道:“大都督,這船太小,若是有刺客,我等施展不開,請換大船。”


    陸遜看著王老漢,一個糟老頭子,那有什麽殺傷力。但是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現在身為東吳大都督,一舉一動牽動太多人的神經,行事不能不謹慎。


    潘璋也道:“大都督,咱們有很多大船,讓這王老漢取了工具,去大船上做更加便宜,我等也能飽飽口福。”


    陸慚大手一揮,後麵有個大船便跟了上來,陸慚道:“早就準備好了,若是大都督覺得小船不合適,咱們就換大船。”


    陸遜看大船準備好了,就點頭示意,眾人一起上了大船,大船足足能容納百十人,不僅陸遜上去了,陸口的守將和官員也上去了,不僅有賓客,還有歌姬。


    王老漢顯得有些局促,陸慚扔出一小塊黃金道:“王老漢,你也在陸口五六年了,你的魚膾的確是當地一絕,如果今日大都督吃的滿意,明日就會有更多的達官貴人來給你送銀子,好好的伺候著,本官不會虧待你。”


    王老漢嘿嘿一笑,拿起那塊金子用他的豁牙咬了咬,然後心滿意足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錢袋子,裝了進去,如果細心就能發現,那個錢袋子上繡了一個小小的“盧”字。


    王老漢得了金子,用清水淨了手,從魚簍裏拿出兩條剛打的刀魚,那魚拿出來還在活蹦亂跳呢。隻見王老漢將魚三下五除二的清理幹淨,放在案子上,那魚此時還在蹦跳著,可見王老漢刀功之深。


    王老漢弄好魚說道:“不知道哪位老爺先嚐嚐?”


    陸慚道:“我先來替大都督試吃。”陸遜點點頭,很多官員露出豔羨的目光,讓這個馬屁精搶先了。


    王老漢拿出一個冰盆,將那刀放在冰盆裏,端著盆走到陸慚身邊,等了約兩分鍾,將刀快速抽出,隻見王老漢手起刀落,瞬間將魚切開,“嘩嘩”幾刀,眾人隻見殘影,便有五六片魚肉飛出,落在盤子裏,魚片薄如蟬翼。


    王老漢遞上秘製的料汁,陸慚用筷子夾起魚片,放在料汁裏蘸了一蘸,輕輕的放進嘴巴裏,閉上眼睛,滿臉的陶醉,輕輕咀嚼,睜開眼說道:“妙哉,妙哉,這王老漢一個粗鄙之人,居然想到用冰將刀凍一下再切這刀魚,刀魚的鮮味被冰封在了肉裏,再蘸著秘製的料汁,實在是神仙般的享受!”


    王老漢道:“請諸位老爺吃快些,慢的話魚肉就化了,口感就不如開始那般鮮美。”


    陸慚吃了六片之後,王老漢將魚端起,給下一個人如法炮製了一番。一直到四五個人將那條魚分食完,王老漢又將另外一條魚拿出來。


    眾人知道,重頭戲來了。


    果不其然,王老漢將另外一條魚拿出之後,嘁哩喀嚓收拾完,又叫人換了一個冰盆,將刀放到冰盆裏,端著冰盆走向陸遜。


    潘璋道:“三步之外,切完我端過去。”


    王老漢道:“軍爺,我這刀極薄,你也能切下,隻要快一點,一樣有口感,不如由你來切。”


    陸慚道:“潘將軍多慮了,這王老漢在陸口六七年了,從未與人結怨……”


    陸遜說道:“罷了,他一個老漢,讓他過來吧!”


    潘璋也覺得自己是多慮了,於是讓開路,王老漢就端著案板走到了陸遜身邊。


    潘璋站在旁邊,手按劍柄緊張的看著王老漢施展刀法,又是一陣刀光閃過,盤子裏鋪著五六片魚片,王老漢示意陸遜可以吃了。


    陸遜夾起一片,蘸料品嚐,入口爽滑,加上冰冷的口感,魚肉緊實又不失彈性,果然是人間美味啊。


    潘璋看並無意外,便放下心來,手從劍柄上拿開。


    就在此刻,突然刀光一閃,沒有人看到王老漢是怎麽出刀的,那柄薄如蟬翼的刀已經在陸遜脖子上滑過。


    一道血線出現,然後滲出血珠兒,陸遜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摸著自己的脖子,血如泉湧,潘璋嚇壞了,拔出寶劍便一劍砍斷了王老漢的手。


    陸遜一手摸住脖子,血開始噴湧而出,另外一個手指著王老漢,滿眼的震驚和恐懼。


    王老漢又是咧開嘴一笑說道:“還記得你殺的陸聲搶來的小妾盧氏麽?俺老王替她向你索命。”


    陸遜仰天栽倒,到死都想不明白,他,陸遜,東吳大都督,文治武功都不輸周瑜的存在,居然會如此窩囊的死在一個漁夫手裏。他卻不知,王老漢為了殺他這一刀,等了六年,練習了六年,本來以為再也沒有機會了,沒有想到陸遜又來了陸口,時也,命也!


    伴隨著眾人的尖叫和嗬斥,王老漢被陸遜的親兵一擁而上,用劍紮成了篩子,王老漢死了,死之前帶著笑意,不是因為他用一條賤命換了東吳大都督的金命,而是他給盧氏報仇了。


    陸遜被刺身亡,公孫卓當日便得了消息,連忙稟報給關羽,兩隊對峙之時,對方主帥突然被刺身亡,這種畢生難尋的良機出現了,關羽能抓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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