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前一天夜裏,阿鬥做了一個夢。


    夢裏劉備一臉的老年斑,頭發花白又稀疏,眼睛渾濁,眼神依舊淩厲,他躺在床上,吳夫人在一旁一邊抹淚一邊抽噎。


    阿鬥領群臣跪在床前,劉備緩緩舉起手,阿鬥跪爬過去握住,劉備用盡全力喊道:“北伐,北伐!”溘然長逝。


    畫麵一轉,阿鬥身在一個大宅子裏,門口有衛兵守護。阿鬥在花園裏正在和宮女遊玩,那些宮女有的“靚妝眉沁綠,羞臉粉生紅”;也有些“酥胸斜抱天邊月,玉手輕彈水麵冰”;更有些“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


    此情景,真叫一個樂不思蜀!


    再轉眼,關羽的腦袋在錦盒裏突然睜開雙眼,嚇得阿鬥天靈蓋都要飛起來了。


    再然後就看見張飛滿身是血、仰天長嘯,死的壯烈!


    阿鬥醒了,一頭的冷汗,坐在床邊,沉吟片刻問道:“什麽時辰了?”


    太監黃皓說道:“迴殿下,寅時末了!”


    阿鬥下了床,更了衣,走出宮門,一股寒風襲來,讓他頭腦清醒了很多,阿鬥獨自來到禦花園,趕走了黃皓。


    仔細想夢裏,應該是前世的事情,關羽被殺,張飛也被殺,劉備托孤還不忘北伐,結局卻是阿鬥被抓進了大魏的都城,整天陪美貌宮女玩耍,樂不思蜀。


    如果一切還是失敗了,那五胡亂華還會發生麽?


    如果還是失敗了,還要諸葛亮去五丈原吹風麽?


    如果還是失敗了,那自己現在做的一切算什麽?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這才是人生一場夢麽?


    不,我不要做李煜,我是劉阿鬥。


    大多數男人都是從獨自承擔風雨才開始清醒的,隻要父親能擋風遮雨,大多數男人都是男孩子。當有一天父親的肩膀承擔不了那麽大壓力的時候,男孩才真正的發生本質的蛻變,變成一個男人,阿鬥也是如此。


    所以,夢醒了!


    又是一年除夕夜,今年蜀中老百姓很開心,荊州老百姓也很開心,因為又是個豐收年,豐收不說,關鍵是家家養豬,大部分人都能吃肉了。


    太子殿下又教會了熏肉之法,據說這豬肉能存放半年而不腐,有飯吃,能吃飽,隔三差五老百姓還能吃頓肉,古來大治不過如此。


    不僅糧食豐收,經濟上也有了快速的增長,關羽已經準備在荊州開始實行募兵製了,這一切都得益於荊州是阿鬥最早開始的試驗地,因此也最早得到了發展,如今和東吳議和之後,就連豬肉都成了緊俏的商品能出口了。


    益州也得到了很大的發展,阿鬥發明的鐵犁大大節省勞動力,就算耕牛不足,兩個青壯也能當個牛用。生豬養殖產生的廢料讓土壤肥沃數倍,不僅如此,阿鬥還試著研製了新型炸藥,新的煉鐵方式:高爐煉鐵。國力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得到了大躍進,隻是阿鬥沒有統計罷了。


    如今迴過頭看,現在的蜀漢比當初的大秦還要強大,雖然雍涼還沒到手,但是大秦可沒有楚國最富裕的荊州,整個蜀國是自己的,漢中也是,無論從土地還是人口來講,自己都要比大秦更有優勢。


    阿鬥正在思緒中,吳夫人悄然來到身後給阿鬥披上一件狼裘說道:“黃皓說太子殿下為噩夢驚醒,來禦花園散步。母後不放心便來看看,你說你連衣服都不穿,馬上就要過年了,著涼了可如何是好。”


    阿鬥道:“謝過母後,對了母後,孟起叔叔之女和劉理的婚事談妥了麽?”


    吳夫人道:“你不用擔心,已經談妥了。”


    阿鬥攙扶著吳夫人迴到了寢宮,吳夫人說道:“我兒孝心傳遍蜀中了,就這暖炕和暖房,不知道讓多少老人免受了嚴寒之苦。”


    阿鬥道:“這是兒臣應該的,母後且寬心,兒臣要去前朝了。”


    要上朝了,除夕大朝會。阿鬥要和群臣商議春節之事。不知道為何,諸葛亮感覺今天的太子好像不一樣了,自從漢中迴到成都,諸葛亮每天都和阿鬥相見,總覺得這就是個胸無大誌的孩子,而今天的阿鬥不同,他眼神裏好像多了點什麽。


    諸葛亮不知道的是,以前的阿鬥是在夢中的,是渾渾噩噩的,也真的是胸無大誌的,他像是一個旁觀者在觀看著,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局中人,經此一夢,阿鬥醒了。


    二月初,劉備返成都。阿鬥率群臣出城三十裏迎接。


    看著劉備略顯佝僂的身軀,再看看劉備發白的頭發,阿鬥的眼睛止不住濕潤了,美人遲暮將軍老,都是最令人唏噓的。


    劉備看見阿鬥也覺得很欣慰,荊州一片欣欣向榮的情況是他平生未見的,就是傳說中的文景之治也達不到那個水平,老百姓安居樂業充滿希望,又自信自強,這是一種在物質上和精神上都極為滿足的狀態。


    劉備心裏很欣慰,覺得自己真的生了一個好兒子,選對了繼承人。劉備粗糙的大手一把握住阿鬥的手,上了龍輦。


    劉備說道:“這半年在荊州,我走遍了郡城,你在荊州開了個好頭,你二叔和公孫卓管理的很好,這我就很放心。”


    阿鬥被劉備這突如其來的一誇,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呢,害羞的說道:“其實兒臣也沒有做什麽,都是公孫卓他們得力,兒臣坐享其成罷了。”


    劉備道:“謙虛是好事,知道把功勞分給下人更是好事,為君者要有胸懷,阿鬥,為父準備今年繼續北伐,爭取把長安以西打下來,即便有天父親不在了,有丞相和你二叔、三叔他們,你也能扛起咱們老劉家的大漢。”


    阿鬥聽了劉備的話,沒來由的想到了那個夢境。心頭一緊說道:“父親,你做的已經夠多的了,餘下的由我來做就行。我正想給你稟報,我準備今年收網,將雍、涼徹底搞亂,將草原上最大的十六個部落一網打盡。”


    劉備道:“丞相已經給我寫信說明了,我知道你有魄力,放手去做吧,你還小,即便犯錯也能改正,再不濟還有我呢。”


    劉備看著阿鬥稚嫩的臉龐已經竄出來的胡須又道:“我兒長大了,該大婚了。我已經給你三叔下令了,他身體好一點就讓他返都。”


    阿鬥覺得劉備的大手蒼勁有力,但是卻有些冰冷,不知道是因為春寒料峭,還是老人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活力,他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心酸和焦慮。


    沉吟了片刻,阿鬥說道:“父親,你為大漢,為我做的已經夠多的了,剩下的我想自己來做。父親不知,我們已經打造了將近一萬套的馬鞍馬鐙,還有五百多套的玄鐵甲,即便是虎豹騎,兒覺得也有一戰之力了。”


    劉備看了看阿鬥,以往和劉備對視的時候,阿鬥挺不過三秒便會扭頭看向別處,但是這次阿鬥堅定的看著劉備,劉備的內心突然升起一種“我家麒麟已長成”的感覺。


    三月初三,阿鬥大婚。蜀漢全國歡慶,劉備大赦天下,甚至將本來準備北伐的計劃往後推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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