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裏,一對年邁的老人,在潮濕不堪、氣味難聞的房間裏兩手相握,眼裏是滿滿的不可思議和高興。


    老婦人聲音顫抖,“老頭子,我沒看錯,那是咱們陸家特有的標誌。”


    老者老淚縱橫,“是,我也看到了,他肯定是咱們綰綰的孩子。”


    一個人也許會看錯,但是兩個人呢,一次可能會看錯,但是兩次、三次甚至多次呢。


    就是不知道他們的綰綰現在怎麽樣了,那個孩子的情況老兩口都打聽清楚了,他的父母是臨江公社本地人,綰綰一定是遇到了難以想象的難關,否則不會把孩子給別人養。


    這個傻女兒啊,怎麽這麽傻這麽倔,竟然怕連累他們選擇把這件事兒隱瞞下來,名聲跟她相比算得了什麽。


    如果不是遭難前偶然間聽到那對喪良心的對話,他們還不知道女兒竟然遭遇到這樣的事兒。


    虧他們一直以為綰綰是因為跟他們吵架,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才下落不明,想來那場架也是綰綰設計好的。


    可惜他們現在已經落魄,否則一定要讓那個偽君子好看!


    老者握緊老伴兒的手,“淑芬,我們要好好地活著,綰綰的仇還等著我們去報,綰綰一定還沒死,她一定還等著我們去找她。”


    名喚淑芬的婦人泣不成聲,“對,綰綰的仇不能不報,還有……”


    牛棚裏再次傳出若有似無的哭泣聲。


    聽到鍾聲,甘愛娟和覃文光領著大家去大隊部集合。


    甘愛娟,“青黎,你在家好好休息,我替你跟大隊長請假。”


    青黎也是倒黴,晚上起來上廁所竟然摔了一跤,摔跤就算了,不僅膝蓋受傷,腳底板還被尖銳的石頭劃傷,兩隻腳現在腫成了粽子。


    薑青黎點頭,“愛娟姐,麻煩你了,謝謝你。”


    早上薑青黎在房間裏換藥,沒想到被鼻子靈敏的黃小鳳聞到了氣味兒,尋味兒而來,然後一聲驚唿把大家都吸引過來了。


    幸好薑青黎非常機智、當機立斷地找借口糊弄過去。


    大家都去大隊部集合了,隻留下薑青黎。一個人待著比較容易胡思亂想,這不薑青黎就開始胡思亂想了。


    想到前世看到的泥石流視頻,薑青黎冷不丁打了個哆嗦,陸川柏家應該已經全毀了吧?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他們以後住哪裏?


    也不知道大隊長對這些遭難的人有沒有妥善安排,災後重建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兒。


    在鄉下,建一棟小的磚瓦房大概費用在三百塊左右,不知道陸川柏有沒有錢建房子。


    早知道當初自行車就不賣給他了,這樣還能省下一百塊,這一百塊能蓋一棟泥坯房呢。


    薑青黎胡思亂想的對象,此時正站在住了八年的老宅跟前,雖然他們兄妹幾個有空就會過來看看,但是到底缺乏人氣,老宅隻比廢棄的房子好上那麽一點點。


    陸大伯抬頭看著爛了一半的屋頂,“不行,這樣子怎麽住人,你們還是先搬到我那兒去。”


    陸川柏也抬頭看著天空,“沒事兒,修修就能住,山腳的屋子沒了正好搬迴來住。”


    陸川柏決定過幾天等情況穩定下來後,他還要去山腳扒拉一下,看看還有什麽東西能用。


    說幹就幹,陸川柏當即找人借了梯子,又去大隊部賒了稻草和木頭迴去。


    陸大伯對於這個倔驢一般的侄子沒轍,隻能帶著兒子和兒媳婦兒過來幫忙。


    男人修房頂,女人則整理院子和屋裏的雜草,陸青青和陸白楊兄弟早就擼起袖子開幹了。


    陸白楊拔起一株野草摔了個屁股蹲,他立馬爬起來,“昨晚下的這場雨也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至少院子裏和屋子裏的雜草比平日好清理得多。”


    陸青青笑道,“你倒是會苦中作樂。”


    陸白楊的樂觀感染了陸青青和陸衫鬆,房子被毀的傷感被驅散了不少,房子已經在泥石流中倒塌了,現在再想也隻能徒增傷悲,還不如賣力點把老宅收拾出來,哥哥說了以後他們就住老宅了。


    陸川柏第一站就是修葺廚房的屋頂,大伯帶著堂兄嫂子們來幫忙,中午不得管飯?怎麽著也得先把廚房弄出來。


    人多力量大,一上午陸川柏等人就把房子的屋頂修葺好了,不會再一抬頭就能仰望星空。


    雖然屋頂隻是簡單地鋪了厚厚幾層稻草,但是現在條件有限也隻能先將就著,以後再慢慢添磚加瓦。


    廚房也收拾好了,陸青青帶著兩個弟弟去大隊部把自家糧食和老母雞拿迴來,開始生火煮飯。


    陸大伯說什麽也不留下來吃飯,看到陸青青準備煮飯就帶著兒子兒媳婦兒們迴家,隻留下一句“下午再過來幫忙。”


    陸青青看著陸川柏,“哥?”


    陸川柏,“飯多做點,把昨晚留的肉都炒了,下午幹完活讓大伯他們吃了再迴去,不吃的話就把肉大伯帶迴家。”


    陸青青聞言立即行動,哥哥說的都是對的,她聽哥哥的就行。


    有些小摳門的陸青青看著昨晚特地留下的半條肉,狠狠心全都做了,雖然心疼,但是她知道這是必要的人情往來,不能在這方麵摳搜。


    陸川柏有些擔心薑青黎的情況,洗了洗手拿了藥和紗布出門。


    “我很快迴來,做好了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很快便到了知青點,知青點裏靜悄悄的,其他人還在地裏忙活,隻有薑青黎正無聊地翻著以前的書。


    聽到聲音抬頭便看到陸川柏杵在房門,高大挺拔的身影把屋外的光都遮擋住了。


    她放下書,“你怎麽來了?有沒有受傷,房子還能住人麽,找到住的地方了麽?”


    薑青黎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是個隱藏的話癆,看到陸川柏就開始嘰嘰喳喳連番詢問。


    陸川柏製止她要下床的行動,看著她包成粽子的腳,“你的腳還好麽,痛不痛,我來給你上藥。”


    兩人異口同聲地關心著對方,而後相視一笑,溫暖和情愫在兩人心底生長,緩慢而又堅定,逐漸長成參天大樹。


    陸川柏,“你別動,我先看看你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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