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裏的爭吵,陸平安不知道也不關心,他此刻隻擔心姐姐一家的安危。


    日上三竿,京城的大門還是緊閉著,裏麵的消息一點也不知道,昨天晚上那麽大的動靜,難免讓人心焦。


    與陸平安同樣心亂如麻的還有一人,鴻臚寺丞崔呈秀,也正一個頭兩個大,急的團團轉。


    一大早他就收到了緊急傳信,說是甘古巴那個莽夫,昨晚撤離之後並沒有迴到城外的會合點,一夜未歸,至今音信全無。


    在衙門裏和同僚談笑風生的應付了一天,崔呈秀急匆匆的迴了家,和甘古巴聯係的信使拉吉早已等候多時。


    拉吉雖是胡人,長相卻和周人看上去差異很小,再做了周人的打扮之後,不知內情的人根本看不出來拉吉胡狄的身份。


    立刻屏退左右,崔呈秀迫不及待的向拉吉詢問甘古巴的情況。


    拉吉以前還是十分傲慢的,根本看不上崔呈秀這個周奸,不過此刻甘古巴音信全無,他不得不依靠崔呈秀這個京城的地頭蛇,說話就變得和氣了。


    “千戶大人昨天殺出鎮魔司之後就消失不見,一夜未歸,我們已經找了一天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我們都找遍了,都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拉吉的話讓崔呈秀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他有一股極度不祥的預感。


    平時甘古巴行蹤詭秘,身為暗部在大周的最高統領,他的落腳點不用向任何人匯報,崔呈秀更無權過問。


    可今日不同往日,昨天晚上剛剛在京城大鬧一場,前腳襲擊了鎮魔司,後腳甘古巴就莫名其妙的下落不明。


    甘古巴身為暗部在大周的最高統領,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被殺死,卻不能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


    身為細作,甘古巴的失蹤讓所有的潛伏者都處在危險之中,大家人心惶惶,這隊伍可就不好帶了。


    “千戶大人以前也有過幾天幾夜音信全無的時候,這次會不會隻是個巧合?”


    “你要是相信自己說的,就不會這樣火急火燎的來找我了吧?”


    甘古巴的失蹤,崔呈秀不相信會是巧合,前些時日崔緹失蹤,至今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如今甘古巴又重蹈覆轍,讓崔呈秀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甘古巴啊甘古巴,你個莽夫怎麽不去死啊,真是被你害慘了。”


    崔呈秀心中咒罵,恨不得甘古巴這個莽夫早點去死,卻不能讓他這樣下落不明。


    連續有人失蹤,生死未卜,這讓暗部大統領阿其那大人怎麽想?


    甘古巴已是外勁一層的強者,實力極為強悍,在京都能輕鬆擊敗他的人是有不少。可這些人大都被鬼穀門的安重山吸引走了。


    能無聲無息擊敗甘古巴的人,崔呈秀實在想不出會是誰。甘古巴就算遇到了強敵,打不過,爭鬥的場麵也應該會弄出來很大的動靜來才對,除非他遇到了能瞬間擊敗他的人。


    當然造成甘古巴無聲無息失蹤的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被內鬼暗算,這也是最有可能無聲無息放倒甘古巴的方法。


    內鬼的話,誰嫌疑最大?除了自己,崔呈秀想不出來別人。


    崔呈秀作為周人,信任方麵天生就先天不足,行動前崔呈秀不讚同甘古巴的行動,又和他吵了一架。


    越想越煩躁,崔呈秀更是頭疼,他出賣了自己的靈魂,崔呈秀覺得自己早晚落個兩麵不是人的下場。


    崔呈秀想起阿其那大人的作事風格,隻覺得自己後脖頸上嗖嗖的直冒冷氣。


    崔呈秀來迴踱步了好一會兒,才又一次緩緩說道:“我看了鎮魔司的奏折,上麵說千戶大人從鎮魔司出來後,是在南城跳下城牆的,至此之後就沒人再看見過他。”


    拉吉有點驚訝說了一句:“南城?崔緹大人好像也是在南城失蹤的。”


    拉吉的話讓崔呈秀眼皮一跳,是啊,兩個人都消失在一個地方,這哪裏還是巧合?


    燒了甘古巴,陸平安把那把重刀和自己之前抽獎得到的長刀都埋在了床下。那刀太顯眼,陸平安也想給它改頭換麵,可他不敢拿去鐵匠鋪,隻好先把它藏起來。


    還從甘古巴身上得到了十幾片金葉子,一兩黃金可以兌換二十兩白銀,這些金葉子足可以換二三百兩銀子,所以現在的陸平安已經身價不菲!


    很有錢!


    焚屍匠沒有存錢的傳統,自古以來就認為焚屍匠承不住財氣,金錢蝕運。父親之前也是這樣,錢財到手當天就花光。


    陸平安不懂這些,銀錢他沒有隨身攜帶,而是換成了銀票,放在了姐姐陸春花家裏,不知道這算不算壞了規矩。


    城門口的盤查突然嚴了起來,還好隻查樣貌,並未搜身,要不是身上的金葉子就藏不住了。


    城內的街道上還是一如既往的人流如織,繁華依舊,似乎昨天晚上的襲擊並沒有對京城有什麽改變。


    沿著朱雀大街直走,陸平安閑來無事,開啟望氣術,每個人頭頂上的氣團都不盡相同。


    有人的氣團濃厚,有的則很是稀薄,這和每個人的福澤氣運的薄厚有關。


    有的人頭頂黑氣縈繞,有的人則是灰色的,很少有人的氣團是乳白色的。望氣術上說這和每個人的善惡息息相關,惡事做的多了,氣團顏色就會越黑。


    朱雀大街的盡頭就是紅牆金門琉璃瓦,宮門萬千重的皇宮大內,金碧輝煌,高樓巍峨,莊嚴肅穆。


    陸平安用望氣術一掃,隻見皇城之上神光萬丈,霞光千條,正中有一條紫氣金龍盤臥,閉目養神,龍身周圍灰氣翻滾,導致紫氣不張。


    這是典型的君側有奸,奸臣當權,國運不暢,灰氣壓製了紫氣,不過神龍居中宮,大周氣數未盡,暫無傾覆之憂。


    陸平安隻是匆匆掃了一眼,就驚動了假寐的金龍,龍目突然圓睜望向陸平安。


    金光刺的陸平安雙目生疼,眼淚都差點流了出來,一股極為強大的壓迫力撲麵而來,使得體內真氣的運轉都停滯了。


    陸平安趕緊停止了望氣術,上百年的功力全力運轉,真氣在體內隆隆作響,才化解了那股強大的壓迫力。


    這大周帝國皇宮樹立近千年,聚攏了帝國龐大的念力,能聚形為龍沒有什麽好稀奇的。連焚屍所那麽個小地方,都能氣聚為蛇,更何況是一個帝國的皇城呢?


    隻是如今大周國運衰退,實力江河日下,金龍的威勢依然驚人,說明大周氣數未盡。


    以這氣運金龍的威勢,若是有人膽敢強闖皇宮,隻怕頃刻之間就會被打的化成飛灰。


    這是國朝大氣運,也是整個天下的氣運,能改變它的,絕非人力,而是時代潮流的浩浩大勢。


    陸平安不敢再亂施展望氣術了,迅速離開了。在陸平安走後幾息之後,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監就站在了大殿屋頂之上,四下裏探查一番後,又消失不見。


    陸平安在一家錢莊把金葉子兌換了銀票,悠哉悠哉的去了姐姐家。


    姐姐一家隻是受到了驚嚇,並沒人受傷,陸平安這才把心放下。


    陸平安在返迴焚屍所的路上,街道傳來鑼響,原來是鎮魔司要公開處決昨晚偷襲京都的胡狄細作。


    斷頭台所在的西街口,此刻到處都是烏央烏央的人群,把整個西街口都擠的滿滿當當,想再插根針進去都難。


    大周的百姓有多愛看熱鬧,可見一斑。


    陸平安來的晚,也沒辦法擠進去,抬頭一看,周圍的樹上都掛滿了人,想找個空樹杈都難。


    一顆比手臂粗不了多少的小樹成了陸平安的目標,在眾目睽睽之下慢吞吞的爬上去,小樹卻紋絲未動,讓人驚歎。


    十幾個狄虜細作被五花大綁,帶著重枷,一個個垂著頭跪在斷頭台上。嘴角都有血,顯然是怕他們胡言亂語,已經割了舌頭。


    新剃的頭皮在陽光下鋥光瓦亮,迥異的辮法和皮袍都昭示著他們的胡狄身份。


    大量巡防營和鎮魔衛的官兵在維持秩序,把人群和斷頭台隔開了遠遠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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