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用力搖了下頭,決定不想了。大步向門外走去。


    我隻急急說了一句“別走。”坐起身來。


    麵前修長身影停下來,迴眸,溫和地笑:“醒了!”


    嗯!悶悶地,不知說什麽!但我知道他時間緊張。一個人累得連覺都睡不好,連飯都顧不吃,連喜歡的人都沒有力氣擁抱,他這麽努力,是為了什麽!


    “權力,真是那麽好的東西嗎?”不知怎麽的,我於唇邊滑出了這一句。


    “有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因為,那是我們的責任。不管給我多少選擇,我都不想逃避自己的責任。”暗夜哥哥很認真地看著我,如是說。


    我聽不懂,但給予理解的點頭,沒有關係,這些事和我沒有關係。我不需要懂得。


    我隻是懂得他有多愛我。


    比愛含笑多一點點,比愛彼子多一點點,也許比愛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來得多一點點,正是這一點點的暖,讓我心動。


    全部是多少,誰能有誰的全部。


    沒有關係,我不想知道這個。知道了對我又沒有好處。


    我想問的是:“玖夜盅,是什麽東西?”


    那些我研究不了的毒,因為參雜著男女性,事,讓我怎麽也摸不著頭緒。但他必很了解,他接近我的每一步都有條不紊,所有的盅性都了如指掌。甚至,絲毫不亞於我的父王大人。


    暗夜哥哥勾唇,淡然道:“這隻是楚國一種民間的情盅。配了九足九蟲後,它更變成一種強烈的春,藥。僅此而已。”


    我皺眉,他的意思是說那些盛傳已久的采補之法,長生不老之術,不過是一場騙局。我的父王大人成功的用它騙到了皇上的千般寵信嗎?


    含笑進來道:“二皇子催您趕緊去。”


    暗夜想了想,道:“讓他先去吧。”


    含笑答應著,下去了。


    我問:“那蟲女,是怎麽迴事?”


    暗夜坐迴我的身邊,一件一件替我穿衣,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做什麽事情都異常的好看:“我估計養蟲女用得那些奇怪而殘忍的方法,不過是做給外人看,讓每個人從心理上相信這迴事。要不然太子不會輕易上當,中了榮親王的反間計。”


    “你是說榮親王送給太子的那個女孩子另服有一種毒藥。好讓二個人都全身腐爛?”我沉思,這不是不可能的。


    暗夜點頭。


    “楚國的情盅!”我淡然道。這是多少年前的陰謀,到底是何人所設,又為何事,估計真相永遠不得而知。不過那位楚公主,要跟定他一輩子了吧。畢竟公主皇後多麽高貴。又利和平,又利外交。


    而且,她還能生出一個純種的,大燕王國的皇儲!


    “我答應了他!”他和從前一樣,似能看出我在想什麽!


    那又怎麽樣,你的話本來就一直有無數種解釋。我早早看穿了你,和我一樣,隻是比較高明的說謊人!


    所以,我聽到這些,打擊,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大。


    我信任你,雖然我知道你在騙我,但我亦相信,你騙我,是因為愛我,是為了我好。


    這種感覺,你要怎麽理解。


    這種信任,你要辜負了,就永遠也不會再有人給你了。


    二個外表幹淨如蓮的人,卻一樣都是從汙泥裏長出來的。最終我們會結出雪白的蓮子,包裹裏心永遠的苦澀!


    你做什麽,我都願意相信,因為,除了相信,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麽?!


    他的擁抱在下一刻變得如此緊窒,我快不能唿吸,他的手臂緊緊勒索住我的所有。


    抱得這麽緊,緊到我發痛,其實也不能長久。


    沒有人能抱另一個長長久久的,因為,這不符合所有的常識!


    他的心在胸膛裏瘋了一樣的劇烈跳動!


    “男人為國獻身不過是平常事。”我咬唇:“你不需要答應他什麽?你不欠他的,他不欠我的。”


    “對不起。”他低嘎的聲音,壓抑到碎碎的邊緣!


    我咧了下嘴,當一個男人對你說這三個字的時候,大概就是他已經打算對不起你到底了!


    心有點沉。


    我轉開了話題。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


    “那麽,琉璃,沒事了。”我問。


    “嗯。”


    茫然,我不再被需要了。


    什麽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需要我做到的不過是,自己偶然遇到危險的時候能自救,僅此而已。


    他會寵我,一如我寵彼子。


    他有錢有勢,隻要我乖,定不會棄養。誰個有錢人家怕多養了一頭豬?!


    “我不想要,翡翠的孩子。”我笑笑,鬆開手去,看著他。


    他低了頭,半晌,才道:“我,沒有那麽……”他停住,又想了半天才道:“世上沒有一隻耳朵能被嘴說服。”


    嗯?他是不準備細細解釋了。


    他又淡淡地道:“一件事,千人千看法。”他的手,下滑,拉著我的手,一直滑到我的小腹。二隻手貼合在小腹上,慢慢跳動。


    然後,看著我,“你所擁有的,能擊破所有的謊言。”


    是啊,事實能擊破一切謊言。


    我們本就在謊言裏生活,如同我們生活在灰塵裏。若要幹淨到極點,就不要投身為人好了。


    我鬆了手,讓他離開。


    除開這些,我不知道還能和他說什麽!


    他離開了好久好久。我悶悶地用手捂著肚子。


    含笑打了水進來,看著我這樣,嚇了一跳:“小主子,你不會肚子不舒服吧,趕緊的叫太醫來。”


    這樣驚慌的臉色,我怔怔地看著她,輕輕道:“我沒病!”


    含笑白我一眼:“誰說小主子有……呸,不吉利!小主子這麽小,又……怎麽的也要請太醫來看看。”


    無憂嗖得從門口就竄出,一疊聲叫人快去宮裏報信。


    這樣鬧騰啊,究竟出了啥事。


    我順著含笑的眸光,集中在我的手上,手指微微含撫著小腹……


    唔……想起了什麽,又……啊!


    我呆了一呆,看著含笑,睜大眼,問:“是嗎?”


    含笑點點頭。


    我又低頭想了想:“怎麽沒有人告訴我?”


    含笑苦笑,道:“你自己的身體……”


    啊,我切脈,真的,我真的懷孕了!


    我尖叫起來……“啊!!”


    天啊,神啊,地啊,人啊,妖啊,九天十地的魔鬼啊!


    含笑抱著我,一疊聲道:“對不起,對不起,王爺讓我們這幾天慢慢地和你說。怕把你驚著了。


    我縮成一團,痛哭了起來。


    當然,我不知道自己哭什麽?隻是一個生命,新的生命,幹淨無邪,我硬要把它帶到這肮髒複雜的世界,真正對它不起!


    次日,聽說提審父王大人。高貴的父王大人自從吃了我的毒針後,身體就一直沒有恢複過來。提審時隻打到一二百杖,就一命嗚唿了!


    我跟著旭日二皇子去看了看他。


    一個人死去,不過幾個時辰,為這麽的難看。


    不知是不是流血過度,容親王幾乎縮小了一半,從臉上幾乎認不出來了。


    跟著旭日向外走,二個人什麽話也沒有說。


    遠遠的,看到一個身影朝這個方向走來。


    那小小瘦瘦的一抹月白天青,竟似這半年多來沒有長高。隻與我比肩了。肚子微微鼓起。看起來更是可憐。


    琉璃?!


    我站住了。多日不見,你現在怎麽樣?


    她慢慢走近,一步一步,不緊不慢,我不禁緊張起來。怎麽辦?要怎麽開口說話?


    我一直看著她漸漸走來,手心裏溢出了汗,就在麵前了,我終於鼓起勇氣張開了口:“琉璃……”姐姐二字不知怎麽的含在嘴裏,吐不出來。


    因為她的眼睛,沒有看著我!


    “跟我們迴去吧!”東方旭日插話打個圓場。


    “我要迴燕王府。”琉璃淡淡的道。


    那裏已經沒有燕悍離了。世上根本沒有燕王府了!


    我不想說,渾身冰冷,隻點了點頭,隨你!


    然後,琉璃抬腳……擦肩而過。


    我呆住了!


    她,就這麽走了。


    這句話在腦裏晃來晃去,翻來覆去。


    痛楚在胸口彌漫,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掉了,還沒有立刻倒下,大概是因為身體已經僵硬了吧?


    怎麽會這樣?


    這一次,我並沒有做任何傷害她的事?


    她卻連看,也沒有看我,更沒有說話,就這麽直接,這麽決絕地和我擦肩而過了!這次,是永遠的嗎?


    原來我對她而言,不過是根本就不存在的虐無。


    我想尖叫,我做了什麽,你要這樣對我?!


    我憤怒,我痛苦,我想哭,我想罵……突然想到了風雲斬!


    突然有一種心碎的迷惑。


    哦,愛人就是這麽一迴事。愛上了,付出了是自己的事。與他人無關,甚至與被愛的人都無關。


    付出是我的選擇。我沒有任何資格,向她強求什麽!


    我沒有哭。


    很累。


    懷孕了,我的身體負荷超過了我的預期。


    傷心,卻沒有眼淚!


    再者,旭日的懷裏再暖,也不是我想要的去處。


    我是不是應該離開,和琉璃一樣,不管不顧身體的疼痛,做我心裏想做的事。


    我不知道。


    我對旭日哥哥輕輕地說:“是不是,我殺了太多的人,所以,才報應我。讓我這麽難受。”


    旭日哥哥嘲笑道:“你算殺什麽人?就你那幾下子,人不把你逼急了給打了都不還手,逼到絕路上了,才被迫還擊,你那也好意思說什麽報應,不要笑死人!我告訴你惡人在這世上快活一輩子,你說他死了會有報應,我想問你,你是想快快樂樂過一生,死了有報應。還是受氣捱餓過一生,等待下一世幸福。”


    哦,看起來還是這一世為惡比較好吧!我又一次接受了扭曲的教育!


    旭日哥哥看我乖巧的樣子,笑:“真是太乖了,相信我,做一個乖乖的小惡人,你的人生才比較有前途!”


    看他的臉上又重新掛上不正經的微笑。我沉默了。


    我想,你啥意思,你看不起人怎麽的!


    你有本事,你在太子府裏食物新鮮,直接就是少女的小舌頭、鮮活的大奶奶侍候著。我拿什麽和你這種牲口比。


    怒!


    不欲言!


    東方旭日拉著我繞著圈兒,突然問:“想不想上街去轉一轉。”


    還生著氣,當然不想,現在的我並不是沒有自由的人,我想上大街,隨時可去,反而失去了以前那種向往的樂趣。


    “現在紅杏已謝,出牆無望。”我迴了一句,旭日哥哥悶悶地笑。帶我迴去。


    我們都沒有提到東方暗夜,我不知道用什麽樣的麵目來接受他。亦不知道怎麽有勇氣離開他。


    含笑和無憂站在門外。看著旭日送我進來,個個眼神古怪。


    似想說什麽,又似想擋著什麽!?


    我向裏去,含笑半上前,輕輕軟語一句:“累了吧,休息一下。”那麽怯弱的眼神,簡直不敢和我對視了。


    本來沒什麽的,倒是被她弄得奇怪了。


    “王爺呢?”忍不住問。雖然這個時候,他一般都在外處理公務。


    二個丫頭都沒有說話。


    無憂忍不住向書房看了一眼。我轉了身子,一步步走了進去。


    輕輕推開門,


    在我熟悉的房間裏,在我熟悉的桌椅邊,在我熟悉的男人懷裏,伏著那個本來極剛強,現在極嬌柔的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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