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朗怎麽也想不到在這條路上還能遇上馬賊!


    這夥馬賊是各國流民組成的一支悍匪,劫殺商隊,無惡不作。他們從不踏入各國領土,一直浪蕩在國與國之間的交界地,因為所處的地區敏感,也不值得出兵剿滅,他們借著劫來的錢財發展壯大,在十多年時間裏已經形成了一顆毒瘤。


    他們居無定所,像鬼魅一般遊蕩在各國交界地帶,清理起來也非常麻煩,財大氣粗的的商隊在國與國之間販貨時常重金聘請鏢隊同行,東齊邊境駐守的官兵無戰事時也時常護送商隊經過這些危險地帶,高朗也執行過這類的任務。


    這夥馬賊還是很有眼力見的,不敢得罪軍隊,但凡有軍隊護送的商隊一律不動。這次不知是眼瞎了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明明他們不是商隊,也打著飛雲騎的旗號,這夥馬賊居然敢下手劫殺。


    很快高朗就發現了這夥人不像是馬賊,雖然他們騎著馬蒙著麵拿著彎刀,身上穿的也是各色淩亂複雜的服飾,但人數眾多,下手狠辣,行動之間也很有章法。不但殺人還放火。


    馬賊要的是錢財,殺人可以,絕不放火,因為大火會燒壞很多珠寶首飾,這夥人不一樣,一開始就射了許多火箭過來,不是為了錢財,是衝著滅口來的。


    俞菀璿一開始就不覺得這夥人會是馬賊,他們箭術極準,下手又狠辣,帶著一股狠戾的嗜殺。


    隊伍裏除了飛雲騎的將士和侍衛,其餘都是不會武的侍從和隨行的官員。侍衛圍成一圈將他們護在中間,飛雲騎的將士禦敵。這夥馬賊人數眾多,用的又是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將他們的防線擊潰。


    魏永昭的親衛們將他團團圍住,反而暴露了他身份尊貴。一陣箭雨就衝著魏永昭射去,親衛紛紛倒地,魏永昭手裏也拿著劍,但他所學的功夫都是花拳繡腿,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麵上保持鎮定,頰邊緊咬著的肌肉和微微顫抖的手已經暴露了他內心的慌亂。


    俞菀璿和高朗即便武功再厲害也無法顧及所有,高朗率領飛雲騎拚力抵禦,俞菀璿則護在了魏永昭身邊。


    又是一陣羽箭射來,俞菀璿躍起半空,手中的淬月劍化為萬千劍影,將羽箭一一打落。魏永昭有些震驚,阿朗的親衛是什麽來頭?武藝這般高強。


    黑暗中傳來細微的銳器破空聲,俞菀璿反應極快,憑著過人的敏銳和劍法將暗器接下。心中一凜,竟然還來了暗器高手,她挑起地上的一支羽箭,揮劍一擊,羽箭朝著暗器發來的地方激射而去。


    “叮”地一聲輕響,那人已射落羽箭,可見暗器上的功夫十分了得。


    這人躲在暗中不容小覷,她提起了十二分精神,所有的攻擊都是衝著大皇子來的,她不敢掉以輕心。


    前麵高朗組織的防線被突破了一個口子,七八個人衝了進來,暗中的那人看準時機,幾枚暗器朝大皇子身上的各個要害之處打來,衝進來的七八個人中有一人也殺到了近處,彎刀一亮朝魏永昭的身側而來。


    魏永昭要躲過這一刀不難,但是躲過這一刀之後暗器已至,憑魏永昭的身手肯定躲不過,電光石火間,俞菀璿已經做出了選擇。橫劍挑落暗器,同時拉住魏永昭側身避過刀鋒,魏永昭是險險躲過了,俞菀璿卻暴露在了刀鋒下,刀鋒掃過,傷了上臂。


    那人接著又是一刀劃向俞菀璿的咽喉,狠辣淩厲!


    遠處一支羽箭挾著穿雲破石之勢,追風逐電般地穿過人群,精準地從那人後心射入,尾羽幾乎沒入體內,箭身穿出胸腔大半,一股沙場上孤勇獨絕的殺意撲麵而來,這一箭的氣勢驚得馬賊亂了陣腳。


    急促地馬蹄聲伴隨著一個人矯健英挺的身姿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那人一襲墨衣玄甲,麵容英朗眉眼鋒銳,手握長弓,胯下的夜照玉獅子風馳電掣般的碾塵而來。


    “三哥!”高朗驚喜地叫了一聲。


    揚影楓身後跟著的飛雲騎同樣飛馳而來,馬賊一見立刻丟下一切撤退,死去的同伴屍體也來不及帶走。


    “三哥!你怎麽來了?!”揚影楓到了近旁才勒緊韁繩下馬,拍了拍高朗,目光卻是落在了俞菀璿身上,看到她左上臂上破損的衣料和冒著血的傷口,麵容更是冷峻。


    他徑直朝這邊走過來,俞菀璿在他迫人的目光下伸手捂住了左上臂的傷口。他行至近前,朝大皇子行禮,“末將來遲,請殿下恕罪。”


    魏永昭趕緊上前扶住他,“若非揚帥來得及時,本殿性命堪憂,還未及謝過揚帥。”


    這一迴下來大多數人都傷了,連高朗都掛了彩,連夜趕路也不適合,於是在旁邊另尋了一處地方安營。秋獵這幾日風波不斷,他幾乎沒睡過好覺,自我感覺頭發都愁白了幾根,揚影楓和飛雲騎來了之後高朗總算能安心了。


    營帳重新紮好安置了大皇子,高朗正打算迴帳,大皇子忽然道:“你那個親衛傷得如何?”


    “應該隻是些皮肉傷,三哥給她處理傷口去了?”


    “影楓親自給他處置?”魏永昭有些訝異。


    “她本是三哥的親衛,此番是借調給我的,現在自然是要迴到三哥那裏去。”高朗隨口扯了個謊,朝大皇子施了禮就抬步走了。


    揚影楓帳內的榻邊架了個簡陋的小桌子,桌上擺著布巾、繃帶和各種小巧的瓶瓶罐罐。俞菀璿坐在榻邊,一手抓著衣襟,臉色微紅,“我不脫!你給我直接包起來就行了。”


    “萬一刀上沾著毒呢?”從初見麵開始,揚影楓的臉色就沒緩下來過,他心裏到現在還在後怕,若不是及時趕到,那一刀即便不致命也傷她極深。


    “傷口沒有麻癢,肯定沒有毒的,你幫我包起來吧。”傷在左上臂,她穿的是窄袖的戰袍,要處置傷口隻能解衣,這樣的事任憑她再怎麽厚臉皮也幹不出來。


    而麵前的男人似乎聽不懂她的話,盯著她冷聲道:“你不動手我就替你動手了。”末了還加了一句,“上迴也替你處置過,怎麽沒見你這般害羞?”


    俞菀璿很想衝他吼道,上迴能一樣嗎?好歹還有個女醫給她脫衣服,又用布巾將她傷口周圍都遮蓋了起來,他隻能瞧見傷口。她瞪著他,可氣勢顯然比不過他,不多時就敗下陣來,隻好慢騰騰地鬆了衣帶,臉上雲蒸霞蔚,煞是好看。


    拉下的外裳和中衣勉強能遮住胸前,其實她扮做男子時胸前都纏了束帶,什麽都不露,但她還是有些接受不了自解衣裳這件事,索性閉上了眼睛。


    感覺到有冰涼的液體觸上了傷口,瞬間的疼痛刺激得她瑟縮了一下。揚影楓處理傷口很利落,確認傷口沒有染毒,立刻清洗上藥包紮,可謂一氣嗬成。


    係好繃帶後他才注意到她白皙潤澤的肌膚,上迴的劍傷在她的左肩上還留有一個小小的疤痕。修長的脖頸、精致的鎖骨以及鎖骨下若隱若現地起伏……


    到底是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揚影楓壓製著心裏的綺念,將她的中衣並外裳一齊籠到肩上。


    俞菀璿此時恰好睜眼,清淩淩的眼波一下落入了揚影楓的眼中,收到西羌變故消息時的緊張焦慮和方才那一刀帶來的後怕一下湧了上來,他猛然吻上她的唇,在她略微幹燥的唇上輾轉流連,仿佛這樣才能撫平他心底的焦躁。


    俞菀璿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緒,細致地迴應著他。揚影楓叩開她的貝齒與她唇舌交融,兩人的氣息交錯在一起,唇齒之間濃情流轉。


    他克製著自己稍稍離開她,幽微的燈燭將他鋒銳的眉眼暈染得柔和,俞菀璿右手撫上他俊美的臉,感歎世間諸般唯色相最是難破,她湊上去吻住他,兩人的身影再次交纏,不知何時他已將她壓在榻間,彼此的心底升起無法言說的躁動,熱意如藤蔓一般在身體裏蔓延開來……


    揚影楓的手在不覺中撫上她的腰側,手指觸到腰帶時猛然停了下來,“阿璿,不行……”他的聲音是不同尋常的低沉暗啞,漆黑如墨的眼底翻湧著情潮,卻極力地克製著自己。


    俞菀璿反應過來剛才差點就要失控,臉上的霞色蔓延到了脖頸,慌忙閉上眼睛,想抬起手捂住臉,一動之下不僅觸到了左肩的傷口,連肩上籠好的衣服又散了開來。


    “別亂動。”揚影楓低笑。


    俞菀璿不敢看他,也不敢亂動,由著他替她將衣物仔細籠好,又給她係好衣帶。他又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有些等不及想向陛下請旨了。”


    他是什麽意思俞菀璿當然明白,她的心跳已經劇烈到自己都能聽見了,她慌亂地拉過被子連臉都蓋住,“我,我要睡了。”


    “有我在,你隻管安心地睡。”他眸中帶著溫柔的笑意,將被子拉下來塞在她的下頜,又給她拉好被角。


    的確是有他在的地方,俞菀璿特別安心,多日的奔波勞累她也的確累了,不多時就沉入夢鄉。


    在夢裏她並不安穩,她夢見了韓羽皓寒疾發作,命懸一線,在驚恐中醒過來時,外邊的天還沒有亮起來,她伸手到懷裏摸出那串烏金瑪瑙手串,黑暗中一顆顆摸著,直到摸到一顆表麵略微粗糙的珠子她的心才安定了些,那就是墨蓮子,能救韓羽皓的藥引。


    另一張榻上,揚影楓還在睡著,她的眼睛已經適應了帳內的黑暗,可以隱隱看到他的臉上完美的輪廓。


    這個人簡直完美得太過,俞菀璿曾經以為自己已經把男女之情看得很淡,因為見了太多沒有好結果的姻緣。最後還是像寒煙翠所說的,不是她看得淡,而是沒有遇上那個對的人。


    最初對揚影楓她隻是欣賞、景仰,慢慢地就變成了喜歡,兩情相悅的滋味就像蜂糖,互相看一眼都能甜到心底。情到濃時,她認真地想過兩人的以後,不在意身份,不在意其他,隻想與他朝朝暮暮。


    可他是朝中棟梁,陛下的親外甥,陛下對他猶如對待自己的親生孩子,會允許他一輩子都留在邊關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烽火盡處待春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容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容墨並收藏烽火盡處待春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