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菀璿和高朗在一堆厚厚的軍報消息裏翻找著與寧州和北戎有關的消息,旁邊已經整理出一小疊了,揚影楓在一旁細細看著這些整理出來的軍報。


    一個時辰過去,在俞菀璿很想打哈欠時,揚影楓終於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拿過地圖仔細查看一番,道:“北戎果然有準備在寧州用兵的意圖。”


    高朗不大相信,“寧州一向是兵力充足的州府,北戎敢動寧州?腦子摔壞了吧?”


    “不管怎麽樣,寧州要做好布防。”揚影楓放下手裏的軍報道:“阿朗,你帶著一百飛雲騎繼續護送阿勒圖使臣團迴國,我讓渭城的守軍來接應你,剩下的路途不會再有什麽大的風險。我和秦岩從這裏轉道去寧州。”


    “是。”高朗正色領命,接下來就由他負責獨立阿勒圖使臣團的護送任務,他很是激動,立刻出去傳令去了。


    “我呢?”俞菀璿指了指自己。


    “你和阿朗一起去渭城,我在渭城有一處院子,阿朗知道地方,你在渭城就暫住那裏。”


    “好。”俞菀璿答應得很幹脆。


    她難得地乖順反倒讓揚影楓有些詫異,抬起頭看著她叮囑道:“關於墨蓮子的消息我會讓人直接送到院子給你,你就在渭城老實待著別惹事。”


    俞菀璿翻了個白眼,在他眼裏她就是個惹事精麽?還要特意交代這一句。


    “還有,也不許隨意出城。”


    俞菀璿直接出了帳。


    第二日一早,隊伍正在整理集結,戈壁灘的遠處隱隱傳來聲響,隨之而來的遠處揚起一陣煙塵——一隊人馬正朝這邊迅速飛馳而來。


    眾人警覺起來,阿勒圖的侍衛們都拔出了刀。風馳電掣地隊伍漸漸近了之後,高朗率先看清了飛揚的旗幟,頓時放鬆下來:“是渭城守軍。”


    俞菀璿一眼就看出了領頭之人正是渭城都尉衛恕,衛恕下馬朝揚影楓行禮:“卑職見過揚帥!”


    揚影楓是認識衛恕的,並且很欣賞這個從底層士兵一步步靠軍功升上來的男子,抬手扶住他的手臂,“昨晚傳信,沒想到今晨衛都尉就到了。”


    “昨晚接到揚帥之令,張都督不敢怠慢,便讓末將連夜點兵趕來。”


    “辛苦你了。”揚影楓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朗與他也熟識,上前打招唿:“恕哥,好久不見!”


    “高小將軍。”衛恕也微笑著朝他拱手行禮,看到站在高朗身邊的藍衣女子時,忽然目光一滯,笑容逐漸消失。


    俞菀璿不急不緩地露出一個微笑:“衛大哥,好久不見。”


    “阿璿!”衛恕又驚又喜,“你怎麽會在這?”


    高朗見狀一愣:“你們倆認識啊?”衛恕一直都是很沉穩的人,高朗極少見過衛恕有這麽情緒外露的時候。


    揚影楓也微微側目。


    俞菀璿和衛恕都沒有搭理高朗,隻顧著說話。


    “說來話長,我之前路過西棠鎮偶然去了你家的豆花店,盈兒說你從軍了並且在渭城做到了都尉,沒想到這麽快就遇上了。”


    “家裏都還好嗎?”


    “都好,小晨兒快一歲了,非常可愛。”


    “一直在邊關,我還沒見過孩子。”衛恕聲音裏滿是遺憾。


    俞菀璿忽然想起了什麽,從懷裏拿出一個紅布包遞給衛恕,“這是大娘去大佛寺求的平安符,本來是給你的,後來給了我,現在正好還給你。”


    衛恕沒有接,笑道:“娘給你的你就收著,這也是娘的心意。”


    “你在邊關,家裏人都十分記掛著你,你平安他們才安心。”


    “是你平安我們全家才能安心。”


    ……


    他們倆是怎麽認識的?熟識程度不像一般的朋友,從兩人的對話聽來說是一家人都不為過。


    秦岩來到他身側道:“揚帥,該出發了。”


    揚影楓按下心裏的思緒,動作利落地上馬,轉頭對衛恕道:“衛都尉,昨晚這裏出現狼患,不太尋常,後麵的路上還請都尉小心謹慎,務必保證阿勒圖使臣的安全。”


    “是!”衛恕抱拳領命。“揚帥一路小心。”


    揚影楓看向俞菀璿,她正看著他,他抬手將一個東西拋給她,轉身策馬揚塵而去。


    俞菀璿打開手心,是一塊淡青色的玉佩,細膩瑩潤,上麵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蓮花。


    青蓮令?高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是將軍門中號令暗衛和掌管情報網的令牌,三哥居然就這樣給了她?!


    高朗眼巴巴地看著那塊玉佩,俞菀璿也有些反應不過來,這麽重要的東西就這樣給她了?那玉佩似乎還帶著他的體溫,熨燙著俞菀璿的手心。


    此後的一路平安無事,三日後將阿勒圖使臣送到兩國邊境,遠遠地看見了阿勒圖將軍都赫帶領軍隊相迎,高朗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幾日他吃睡都不大安心,就怕又出什麽幺蛾子。


    阿日斯蘭王子和溫珂公主禮貌地對高朗和衛恕表達謝意,溫珂拉著俞菀璿的手依依不舍:“不如你和我們一起迴阿勒圖吧,我帶你好好玩,我們阿勒圖可漂亮了。”


    “多謝公主好意,我還有事情沒有解決,以後若有機會一定去阿勒圖找你。”俞菀璿婉言謝絕,這段日子以來,隊伍裏除了女仆,就隻有俞菀璿一個姑娘,溫珂時常與她聊天笑談,早就把她當成好友。


    “那你的事情解決以後一定要來。”


    “好。”


    溫珂迴到馬車後,阿日斯蘭仍停留在她身邊,“你需要解決的是什麽事?也許我能幫你。”


    想了想,俞菀璿放低了聲音道:“我要尋一味叫‘墨蓮子’的藥,前些日子得到消息這藥作為烏康公主阿依娜的嫁妝陪嫁到了西羌,我得想法子拿到這味藥。”


    “是你需要這味藥嗎?”


    俞菀璿搖頭,“不是,是我的親人。”


    阿日斯蘭笑了,半開玩笑地道:“隻要不是你心上人要的我就幫你去尋。”


    俞菀璿也笑了,“不管怎麽樣,你肯幫這個忙都要多謝你。”


    阿日斯蘭忽然伸手將俞菀璿擁進懷裏,道了一句:“後會有期。”就放開了她。雖然隻擁抱了一下,但高朗和衛恕卻倒吸了一口冷氣。男女授受不親,阿日斯蘭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擁抱俞菀璿,會損害她名節的啊!


    突如其來的擁抱隻是讓俞菀璿愣了一下,西北民風淳樸豪放,不似中原禮教嚴明,俞菀璿本來也不是嚴守禮教的大家閨秀,倒是沒有十分在意。認真地和他道了一聲:“後會有期。”


    迴渭城的路上,高朗耿耿於懷小聲嘀咕道:“剛才阿日斯蘭抱你你怎麽沒揍他呢?”


    “不過是道別時禮節性地抱一下,他又沒輕薄我。”俞菀璿白了他一眼,眼神清澈坦蕩,“你三哥給我治傷的時候還看了摸了我肩上的傷口呢,我是不是要把他眼珠子剜出來、把他手給砍了?”


    高朗差點摔下馬,結結巴巴地道:“真……真的麽?我,我三哥親自給你治傷?”


    俞菀璿懶得跟他廢話,一甩馬鞭,踏雪烏騅飛馳出去,將高朗遠遠甩在了後邊。


    渭城是東齊邊境的城池,上遊的烏勒河與渭水在形成了一片綠洲,是這片戈壁沙漠上的明珠。渭城周邊水草豐茂,物產豐富,自古以來都是各地商旅互市交易之地,是東齊的邊境重城。


    揚影楓在渭城的宅院不大,他隻有在巡邊的時候偶爾過來,裏邊隻有一個管家和一個負責灑掃的老婦人。


    原本將阿勒圖使團送迴國後高朗就要帶著一百名飛雲騎精銳迴西北大營的所在地甘州,但卻接到了揚影楓的命令,讓他帶領這一百飛雲騎精銳繼續留在渭城。


    “怎麽了?”俞菀璿收拾好房間出來,看到高朗在院子裏,手裏捏著一張信紙,整個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


    “三哥調了五萬飛雲騎前往寧州駐紮,寧州肯定要有戰事,他卻讓我留守渭城……”


    “這不正好!”俞菀璿伸出雙手捏住高朗的臉頰往兩邊一拉,硬生生扯出一個笑臉,“咱們倆就在渭城吃喝玩樂!”


    高朗揮開她的手,倔強地道:“我想去寧州……”


    揚影楓不讓高朗去寧州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寧州局勢緊張,而高朗的性子還得磨一磨才能上戰場。俞菀璿清楚地知道揚影楓的意圖,於是耐著性子循循善誘,“打仗有什麽好玩的,搞不好還得把命搭上,咱們該吃吃該喝喝。”


    俞菀璿說教了半天,高朗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一心就想去寧州。最後她忍無可忍給了他一後腦勺,“死小子!你若是敢擅自去寧州,恐怕就不是三十軍棍能抹平的了!老實待在渭城!”


    高朗摸著後腦勺委屈巴巴,“不去就不去,你這麽兇幹什麽?”


    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這時是該給甜棗的時候了,俞菀璿拉起他咧開嘴笑道:“走!姐姐帶你吃喝玩樂去!”


    縱然高朗幼年時的頑皮搗蛋有成為紈絝子弟的趨勢,也被將軍門收拾得一幹二淨了,說起吃喝玩樂,自然俞菀璿才是行家。


    渭城是通商之城,往來商旅都經過這裏,城中商鋪雲集,熱鬧繁華不亞於帝京。


    俞菀璿帶著高朗整日混跡於街頭巷尾酒樓飯肆,高朗本就是愛玩的年紀,跟著俞菀璿沒幾日就對他服服帖帖,唯命是從。


    寧州局勢不容樂觀,北戎在邊境集結了大批兵馬,寧州的士兵枕戈待旦,城內一派清冷肅殺。各路的軍報消息雪片一般地飛進寧州都護府,秦岩每日往返於寧州大營和都護府之間,將厚厚的軍報送到大營主帳。


    這日午時剛過,秦岩就帶迴了軍報。連日的煎熬讓魏承澤雙目都熬紅了,看到又送來的一大堆軍報,魏承澤有些承受不住地揉了揉眉心。揚影楓看了一眼魏承澤有些幹裂的唇,伸手遞過去一壺茶,“提提神。”


    魏承澤倒出一盞,茶色紅褐如醬,輕抿一口滋味苦澀,入喉之後才有那麽一點茶葉的香味。魏承澤苦笑道:“所有人都說邊關苦寒,也不知道怎麽個苦寒法,現在總算深有體會。”


    “也不是所有的邊境都苦寒。”揚影楓將手裏一封來自渭城的消息遞給魏承澤。


    這段時間以來,秦岩逐漸摸到了一些揚帥的脾性。渭城那邊的消息兩日來一迴,渭城消息來的那一日,秦岩去寧州城內取軍報時總會將渭城的消息放在最上麵。


    魏承澤接過來一看,消息說的是俞菀璿和高朗被渭城張都督宴請,三人喝酒喝到半夜。魏承澤皺眉,這女人才去渭城幾天?有什麽本事竟然連渭城都督都請她喝酒?在帝京時他與張易結交過,知道他是胸懷大誌的好官,這樣的人怎麽會與俞菀璿有這麽好的交情?


    魏承澤對揚影楓道:“你就放心讓阿朗跟著她?”


    揚影楓淡然點頭:“阿朗跟著她能學到很多東西。”


    看魏承澤一臉不解,秦岩主動解釋了一番,前幾日俞菀璿和高朗在渭城醉香樓與一男子大打出手,把人家打得娘都認不出。還沒等人家報複上門,他們倆轉臉就去告了人家偷稅漏稅。渭城商戶極多,偷稅漏稅不少,尤其是其中最富的十幾戶,各家都有聯姻,關係盤根錯節,互相包庇掩護密不透風。都知道渭城最富,征稅和征糧卻是最難。


    新上任的渭城都督張易正愁怎麽解決這事,突然就有人打破了這道壁壘,張都督借著這事嚴查下去,迅速以雷霆之勢掌握證據將那家人查抄下獄。渭城其他的商戶一看風向不對,立刻獻糧的獻糧、繳稅的繳稅,不到十日就解決了渭城的難題,張易不請他們倆喝酒才怪!


    魏承澤笑了笑,看著揚影楓道:“倒有些像是影子盜的作風。”


    揚影楓勾了勾唇角,沒有迴答。


    “就不怕阿朗跟著她走了歪路?”即便事情順利解決,在魏承澤眼裏用的也不是正當的途徑。


    “大道在心,隻要不違背正道,有些事情用一些另外的手段解決起來事半功倍。”接觸俞菀璿久了之後揚影楓才了解到慧覺大師的絕頂智慧和通透的思維,他教導俞菀璿從來不是刻板的,所以俞菀璿聰明懂變通,很多在他們看來很棘手的事到她那裏就能完美解決。


    不管是將軍門也好,像肅親王府那樣的世家也罷,教導子弟都是正義為先,做事要光明磊落,這樣教出來的弟子固然正氣凜然,卻也失去了靈活變通。世間很多陰暗不是僅靠光明的手段就能打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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