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辭迴頭時,詫異了一瞬,麵上是被妻子發現自己在“自我解決”的窘迫和歉意。


    他整理好自己,鎮定自若地起身向顧翊煋走去。


    “怎麽突然醒了?是不是我們的孩子又讓你不舒服了?”傅寒辭伸出胳膊摟住了顧翊煋的腰。


    顧翊煋靠在傅寒辭懷裏時,還能聞到男人身上那股很濃烈的麝香味道,感受著他燙人的溫度。


    直到傅寒辭抱著顧翊煋迴了內殿,香媚才從書案下鑽出來,側頭看著自己被褪下衣衫的香肩。


    顧翊煋不知道,傅寒辭在那時,一手緊緊地掐在她雪白嬌嫩的後頸,把她的腦袋壓向他。


    他的另一隻大手,在最難耐的那一刻,用力地鎖在她纖細的肩膀上,讓她的肩膀留下了緋紅色的痕跡。


    *


    傅寒辭很快就把顧翊煋重新哄睡了。


    他把人抱在懷裏,臉抵在顧翊煋的脖子裏,麵上是饜足的,閉上眼也很快睡著了。


    顧翊煋懷孕七八個月的時候,肚子裏的胎兒基本上已經完成了發育。


    她用自己全部的精血孕育著胎兒,胎兒在慢慢長大。


    而她就像是被吸取了全部營養的老樹,一天天腐朽,好似隻要孩子降生了,她就會沒命了。


    胎兒很鬧騰,那劇烈的胎動讓顧翊煋的肚子疼痛難忍。


    但因為能感覺到那是一個有著健全的手和腳的孩子,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胎兒的腦袋和腿。


    她隔著肚子也能撫摸到胎兒。


    顧翊煋的嘴角便溢出笑來,心裏柔軟又滿足,隻覺得自己多難受,都是值得的。


    顧翊煋到了孕後期,嘔吐的反應消失了,胃口也變得好了一些。


    然而大夏天的,可能是殿裏的冰用得太多了,顧翊煋受涼了。


    她流鼻涕,咳嗽,且發起了燒。


    孕婦又不能隨便用藥,隻能用物理方法治療,靠自身的抵抗力扛過去。


    顧翊煋劇烈地咳嗽,心和肺都快咳出來似的,渾身震顫著,一頭的冷汗,肚子更是疼得厲害。


    孕後期本就小便多,且小便頻繁,她咳嗽得時候就會控製不住,一天得換好幾條褻褲。


    雖然太醫會稟報給傅寒辭,傅寒辭也知道,但尊嚴、羞恥心,還擔心傅寒辭會嫌棄。


    顧翊煋都會背著傅寒辭,晚上就不讓傅寒辭跟她睡在一起了。


    她起夜不方便,夜壺類的就放在榻旁,得靠幾個宮女攙扶著下榻解決,或是直接就把夜壺拿到榻上。


    如此,不管收拾得多幹淨,她總是臥床,榻上和寢殿內難免會有不好聞的味道。


    顧翊煋埋在被褥裏哭。


    她從小女扮男裝,覺得女人來月事就很難受麻煩了,她下定了決心不懷孕生孩子。


    現在這樣子,她的崩潰可想而知。


    原本在偏殿睡的傅寒辭過來了,上了榻強硬地扯開被褥,從背後把顧翊煋圈在懷裏,“煋兒,我陪著你,我不嫌棄你……”


    顧翊煋轉過去,趴到男人寬厚滾燙的胸膛裏,失聲痛哭,“我不生了,以後我再也不生了!”


    “好,好……不生了,一定不生了……”傅寒辭不斷地撫著顧翊煋顫抖的背,眼裏也是一片酸澀。


    顧翊煋在傅寒辭懷裏抽噎著,漸漸安靜下來。


    因為風寒還沒好,鼻塞,她的嗅覺就沒那麽靈敏,所以沒聞到傅寒辭身上別的女人的味道,以及男女交合後的淫靡檀腥氣息。


    顧翊煋還在發燒,額頭很燙,意識也昏昏沉沉的,每次都是剛有了睡意,就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劇烈的咳嗽會引起宮縮,胎兒和母親都會有性命危險。


    顧翊煋感覺到自己雙腿中有股熱流湧出來,以為是自己小便了。


    她不敢讓傅寒辭察覺到,就遮掩著一聲不吭。


    顧翊煋好長一段時間沒被傅寒辭抱著睡了,大概是在他懷裏安穩的緣故,她閉著眼慢慢地就睡著了。


    反正肚子就沒舒服過,她已經習慣了,完全不在乎此刻的疼痛。


    傅寒辭始終抱著顧翊煋,在燭火下端詳著顧翊煋一張蒼白,憔悴,很暗沉的臉。


    她女扮男裝時是鮮衣怒馬的,恣意張揚的模樣感染著人,傅寒辭曾為這樣的顧翊煋而深深著迷。


    他從來都做不了顧翊煋,顧翊煋是他想成為的人。


    現在,他也還是喜歡顧翊煋,隻是已然沒有了最初的深刻蝕骨欲罷不能。


    傅寒辭的薄唇湊過去,吻了吻顧翊煋毫無生氣的臉。


    他按照太醫說的,把帕子在溫水裏浸濕後,他給顧翊煋擦身,退熱。


    顧翊煋身上沒有了曾經的香氣,有股味道直衝鼻息,不過傅寒辭的目光停在了顧翊煋的褻褲上。


    那裏不知何時被鮮血染紅了!


    “煋兒!”傅寒辭臉色大變,喊了好幾聲沒喊醒顧翊煋。


    顧翊煋不是睡著了,她是昏厥過去了!


    傅寒辭不敢動顧翊煋,驚慌失措地喊太醫,語調都是低吼的,帶著歇斯底裏感。


    太醫就在偏殿裏一直輪值候著,匆忙趕過來,指導著女醫一番檢查後,跪到地上,“攝政王,陛下……陛下這……”


    這胎保不住了。


    其實從一開始就保不住,隻不過多保了那麽幾個月而已。


    如今孩子已經完全成型了,卻還是落了個胎死腹中的結果。


    傅寒辭高大的身軀搖晃著,跌坐在龍榻邊緣,抬起手掌覆蓋住整張臉,透明的液體很快就從指縫裏湧出來。


    他彎下的肩背顫抖著,哭得無聲無息。


    胎兒已經死在了顧翊煋的肚子裏,自然得把胎兒的屍體引出來,先用藥。


    這個過程相當的血腥殘忍,對母體的傷害也是最大的。


    按理說,為了讓顧翊煋活下來,胎兒的屍體要立刻引出來,但。


    “我怎麽了?”大殿內一片死寂時,顧翊煋睜開眼,先是看到了傅寒辭弓下去正在顫抖的背,再轉向跪著的幾個太醫身上。


    太醫沒迴答,都去看傅寒辭。


    傅寒辭的脊背僵硬了一瞬,在一刹那悄然深吸一口氣,眼裏的淚全都收了迴去,放下被淚水浸濕的一隻手。


    他轉過去,抬起另一手摸著顧翊煋的臉,墨眸裏一片赤紅,嘴角卻勾起一抹笑來,“無礙。”


    “你隻是動了胎氣,好在我發現得早,救治及時,我們的孩子才沒事。”


    太醫不敢說話,不管傅寒辭瞞著顧翊煋的目的是什麽,那都不是他們該過問質疑的,除非不想要腦袋了。


    如今在朝堂上,文武百官都以為陛下患了病,一直在養病。


    攝政王代替陛下處理著朝政。


    官員們本就以傅寒辭馬首是瞻,他們也沒那麽執著非要顧翊煋當這個皇帝。


    哪怕有幾個忠於顧氏江山的,也被傅寒辭處理掉了。


    所以現在人人都知道其實顧翊煋已經被架空了,她不過是一個傀儡,隻需天時地利人和,傅寒辭就會廢了她這個皇帝,傅寒辭坐上那皇位。


    如此,誰還敢在顧翊煋麵前說真話呢?


    他們唯有配合攝政王。


    “那就好。”顧翊煋鬆了一口氣。


    她滿頭冷汗,因為做了一場噩夢,夢到自己的孩子胎死腹中了。


    她的手來迴撫摸著高高隆起的肚子,一時沒有感覺到胎動,不過她也沒那麽緊張。


    孕婦在一開始有胎動的時候,孩子安靜下來不動了,有時候可能大半天都不動,顧翊煋就會被嚇得半死。


    但其實孩子並沒事,有時候是孩子睡著了,有時候孩子活動沒有那麽劇烈,所以一時間感覺不到也正常。


    傅寒辭的目光落在顧翊煋的肚子上,眼裏的痛色又濃烈的幾分,倉促地別開臉。


    過了一會兒,他壓著心裏的痛,若無其事地對顧翊煋道:“明天是先帝的忌日,你有孕在身,且病著,就不要去了。”


    “你隻需要露個麵,做做樣子。”


    聖元帝的真正死因被掩蓋了,顧翊煋一點都不在乎自己這個親生父皇,不過正如傅寒辭所說,那還是得做給世人看。


    “好,我沒事,能堅持住,你來安排。”顧翊煋握住傅寒辭的手,跟她的手相扣著,一起放在她的肚子上,感受著他們的親生骨肉的存在。


    傅寒辭不動聲色,俯下身,把臉輕輕放在顧翊煋的肚子上,跟胎兒說著話,眼中的淚無聲無息地流出來,濕了鬢發。


    過了一會兒,傅寒辭接了太醫遞來的藥碗。


    這還是保胎藥。


    他坐在龍榻邊緣,讓顧翊煋躺著。


    他用調羹一勺勺把藥湯喂到顧翊煋的嘴裏,極盡溫柔耐心,哄著顧翊煋喝。


    傅寒辭另一手拿著雪白的手帕,給顧翊煋擦著嘴角溢出的藥湯。


    顧翊煋的手始終放在肚子上,注意力都放在上麵,幾乎是屏住了唿吸,等待著胎動,就怕錯過了。


    不過她在喝了一碗安胎藥後,很快就睡著了。


    傅寒辭守了顧翊煋一會兒,起身離開時,一眾太醫都跟在了他的後麵。


    在禦書房裏,香媚奉上了一杯茶給傅寒辭。


    傅寒辭靠坐在寬大的椅子上,並沒有看香媚一眼。


    他抬手扶著額頭,一張臉處在陰影裏,曲線淩厲優美,展露出的下頜好看得讓退到一旁站著的香媚,眼裏浮起癡戀來。


    幾個太醫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殿內的氣氛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在長久的死寂後,他們才聽到傅寒辭用沙啞的嗓音吩咐,“準備藥,明日祭奠先帝的儀式開始前熬出來。”


    傅寒辭說得很清楚,太醫卻以為自己聽錯了,猛地抬頭,驚愕地看向傅寒辭,“攝政王,這……”


    “下去!”傅寒辭積攢的情緒爆發,抓起手邊的硯台就砸過去,向來情緒穩定的他此刻失了控,雙目猩紅著,聲音是吼著的。


    太醫們嚇得連忙退了出去。


    “皇上……”殿內隻剩下兩人後,香媚走過去,跪到傅寒辭麵前,伸出雙臂抱住傅寒辭的腰,柔聲安慰著。


    “你節哀,你和皇後正值壯年,還會有孩子的。”


    傅寒辭現在還不是皇帝,但香媚早在私下就尊傅寒辭為皇帝了,而顧翊煋是皇後。


    傅寒辭不僅沒有糾正過她,甚至會在拿她泄火時,要求她一遍遍地喊他皇上。


    傅寒辭麵上一片消沉灰敗,低垂著眼,一語不發地看著香媚解掉他的腰帶,手伸進他的褻褲中。


    過了一會兒,她的腦袋湊近。


    傅寒辭的一隻大手鎖在香媚纖細白嫩的脖頸上,喘息漸漸粗重。


    他閉上眼,腦子裏想得全是顧翊煋,又痛又暢快。


    他是愛顧翊煋的,雖然背著顧翊煋跟其他女人交歡,但他仍然沒有背叛顧翊煋。


    他的心和身體是分割開的,顧翊煋永遠都是他的摯愛,其他女人不過是泄欲工具罷了。


    傅寒辭忽然拽住香媚,把香媚甩到了書案上。


    他欺身而上。


    第二天天還沒亮,顧翊煋就得起床更衣了。


    傅寒辭沒跟她睡在一起,過來的時候,顧翊煋看到他身後跟著的香媚,蹙了蹙眉。


    她是第一次看到香媚,作為宮女,香媚的長相太妖媚勾人了。


    但凡她真的是個男的,身為皇帝的她,怕是早就把香媚納入了後宮。


    之前傅寒辭用得都是太監,並沒有貼身服侍的宮女。


    顧翊煋的雙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已經換上了一身寬大的男裝,坐在那裏讓宮女梳妝。


    她的目光在香媚身上停留許久,才帶著些許的懷疑看向傅寒辭。


    不過傅寒辭並沒有解釋,仿佛並不心虛,香媚就是一個普通的宮女。


    傅寒辭走上前,給顧翊煋整理著龍袍,發冠。


    甚至他單膝跪地,握著顧翊煋到了孕後期而腫起來的腳踝,溫柔地給顧翊煋穿上鞋子。


    顧翊煋的手放在傅寒辭的肩膀上,垂眸看著對她卑躬屈膝的男人,心裏隻剩下感動,傾身過去抱住了傅寒辭。


    傅寒辭立刻迴應了顧翊煋,雙臂環住顧翊煋臃腫的腰身,換成了雙膝跪地,臉輕輕地貼在顧翊煋隆起的肚子上。


    “阿辭,我從昨天到現在,一直沒感覺到胎動,你能感覺到嗎?”顧翊煋的手放在肚子上。


    傅寒辭的肩背僵了僵,心中大痛,佯裝認真地感受了一會兒。


    他嘴角的弧度憐愛柔軟,“我感覺到了,隻是比較輕微,你今天起得早,可能是因為孩子還沒完全清醒,隻懶懶地動了幾下,你沒注意到。”


    傅寒辭站起來,轉移走顧翊煋的注意力,“先把今天的保胎藥喝了。”


    香媚提著食盒,聞言打開,從裏麵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藥湯,彎身奉上給傅寒辭。


    這碗藥,是傅寒辭讓太醫準備的,是為了把顧翊煋肚子裏胎兒的屍體引出來。


    但,她在裏麵另外加了一種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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