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京都這邊的謝疏鶴,除了吃齋拜神佛外,他每天都親自帶著楚瑜和楚桉,教楚瑜這個年齡段應該學習的東西。


    而楚桉,他傾盡畢生所學教。


    三四月份的天氣,滄瀾院裏的牡丹開得很好。


    顧翊淮過來後,剪了幾十束,送給正抱著謝疏澤大兒子的楚輕璿。


    朝中謝疏鶴的勢力還那麽大,傅寒辭無法派人看守他。


    不過有外麵的流言蜚語在,謝疏鶴一幹人等也不敢出門。


    顧翊淮和楚恂幾人不可能把謝疏鶴一個人丟在謝府,否則他們擔心靠著楚輕盈唿吸的謝疏鶴,如今楚輕盈不在,他可別突然暴斃了。


    他們想來,就走密道。


    楚恂帶著楚桉直接就住在了謝府,一天十二個時辰守著謝疏鶴。


    謝疏鶴在佛堂裏時,他就帶著楚桉和楚瑜在院子玩。


    謝疏鶴茹素,他也陪著謝疏鶴茹素。


    二人這兩個月那是形影不離,同進同出、同吃同……楚恂倒是想帶著楚桉和楚瑜,跟謝疏鶴,他們四人睡在一起。


    謝疏鶴沒讓,說他嶽父大人身上有老人味。


    楚恂氣得,拎著刀差點砍死謝疏鶴。


    楚恂也嫌棄謝疏鶴在榻上抱著楚輕盈的衣服和畫像,罵女婿變態。


    夜裏他就帶著楚桉睡外室的榻上。


    遠香近臭,人與人之間還是隔著距離才有美感,謝疏鶴不說嫌棄嶽父大人,但嶽父大人的“愛”真的讓他很窒息。


    他一再強調自己會保重自己,也沒能趕走楚恂。


    這讓謝疏鶴想抑鬱都不能,在嶽父的關愛下,本應該纏綿病榻瘦下去的他,反而還胖了好幾斤,體重創了這近三十年的新高你敢信?


    所以不要說吃素減肥了,真的不能!


    今天天氣好,滄瀾院裏春光明媚,百花盛開。


    謝疏鶴抱著楚桉坐在楚瑜身邊的石凳上,碧眸幽幽地掃向折他牡丹花的顧翊淮。


    他一身的香火氣息,但碰上有關楚輕盈的,氣質還是這麽壓迫。


    顧翊淮從謝疏鶴入朝為官,就對謝疏鶴有幾分的敬畏,被謝疏鶴刀人的目光盯著,他接了謝疏澤的大兒子抱著,讓楚輕璿拿花,本能地往楚輕璿身邊靠了靠。


    因為謝疏澤入獄時,謝疏鶴還沒有被罷免,謝疏澤在獄中沒有受多大的刑,被放出來後兩個兒子都兩個月了,他心裏難免怨念。


    謝疏澤抱著小兒子曬太陽,對自家“夥計”很是護犢子,“我們大老爺們都不喜歡花,你這花是種給二嫂的,但她遠在北境,今年是看不到了。”


    “倒不如讓二姐夫摘了討二姐歡心,相信二嫂也很高興。”


    楚瑜已經會走會跑了,自己在石凳子坐得很端正,被謝疏鶴帶著畫了一會兒畫。


    她用毛筆蘸墨,麵對著謝疏鶴膝蓋上的楚桉,往楚桉臉上畫。


    楚桉閉著眼,縱容著妹妹。


    前段時間他就發現妹妹也能聽見他的心聲,忍著臉上的不適在心裏問楚瑜,【“妹妹畫得什麽?”】


    “嗚,嗚嗚……”楚瑜手中的筆一個不穩,在楚桉的嘴角狠狠劃了一道。


    楚桉吃了一嘴的墨水,好了,知道了,楚瑜在他臉上畫烏龜王八。


    那他還能怎麽辦,自己從娘胎裏就帶著玩的親妹妹,接著寵就是了。


    謝疏澤拿撥浪鼓逗著自己的兒子,清雅的麵上滿是慈愛和柔情,對著楚桉那張慘不忍睹的臉強壓住笑聲,誇獎楚瑜,“我們瑜兒很有天賦,畫技高超,想必日後定能越過你琴棋書畫天下第一的爹爹。”


    楚瑜聞言信心大增,丟下楚桉,邁著小短腿搖搖晃晃地跑到謝疏澤麵前。


    她一手攀著謝疏澤的膝蓋,另一手拿著毛筆往謝疏澤臉上招唿,“畫!”


    謝疏澤:“……”


    顧翊淮在一旁用力拍著嶽父的大腿,生怕狂笑出來會被楚瑜注意到。


    他跟謝疏鶴學來的經驗,在楚瑜惡作劇的時候絕不出聲,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否則被禍害的就是他了。


    至少楚桉表麵上是個小孩子,無底線縱容妹妹,他們幾個大人可不想臉上頂著烏龜被圍觀。


    謝疏鶴神不知鬼不覺地給楚瑜換了一種墨,帶著楚桉一起研墨。


    楚瑜很愉快地在謝疏澤臉上畫著。


    她的畫技確實不錯,這麽小的孩子,手指還不是很靈活的情況下。


    旁人仔細看,就會發現她在謝疏澤臉上畫得是牡丹花,還是一束,是照著顧翊淮送給楚輕璿的那束畫的。


    等楚瑜收筆了,謝疏澤找了借口丟下兒子,立刻奔到盥洗室。


    結果由於墨的緣故,他臉上的牡丹花根本洗不掉。


    謝疏澤:“……“


    楚桉在心裏哈哈哈大笑,安慰謝疏澤:【“沒關係的叔父,過兩天就掉了,不過說實話,叔父的臉更好看了,不信你迴院子裏給我嬸嬸看看,她肯定會迷糊的!”】


    有那麽一瞬間,謝疏澤還真被楚桉騙到了,反應過來後抬起寬袖遮住臉,直接用上輕功,飛簷走壁去了庫房找麵具。


    院子裏的幾人都笑了出來。


    隻是謝疏鶴的嘴角揚起到一半,就慢慢僵硬了,碧眸泛起赤紅。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要是盈兒在就好了,盈兒不在,他們就不算一家人,他始終高興不起來。


    這時李總管走過來,稟告謝疏鶴,“二爺,平陽侯的女兒丹壽郡主在外麵求見,說是有很重要的軍報告知你,你要見她嗎?”


    謝疏鶴的碧眸震了震,沉沉的嗓音裏透著幾分的顫抖,“讓她進來!”


    要是有關於楚輕盈的軍報,聞宥禮會告訴他。


    今天來的卻是丹壽郡主,說明得到軍報的傅寒辭暫時壓住了,並沒有讓聞宥禮知道。


    丹壽郡主能知道,應該是平陽侯單獨寄了家書,為的就是讓丹壽郡主今日上門。


    丹壽郡主帶著隨從和婢女進來後,看到楚恂和顧翊淮、楚輕璿都在。


    她神色倨傲,高昂著下巴,謝疏鶴可以不給她行禮,但這些人她不允許他們不行禮。


    然而楚恂幾人壓根不看她,當她不存在,繼續陪著孩子玩。


    丹壽郡主仿佛被甩了耳光,蒼白的臉上浮起羞辱之色,咬牙切齒道:“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如今疏鶴被拘禁,你們私自探望是要被問罪的!”


    楚桉還是做著他二姨父身上的掛件,顧翊淮也慣著他,能抱他的時候就抱著他。


    顧翊淮氣場冷冽,語聲譏諷地反問丹壽郡主,“所以你為什麽能來?是向傅寒辭請了旨?”


    “那這說明你們家是保皇派,既如此,我四妹夫可是很厭惡你的。”


    丹壽郡主臉色一變,緊張地看向坐在那裏的謝疏鶴,“本郡主不是保皇派,能來是因為忠勇王並沒有派人把守住謝府,本郡主遞了拜帖,隻要疏鶴同意,就能進來了。”


    “本郡主來這一趟,遭受到了百姓們的指點非議和唾棄。”


    她的犧牲多大啊。


    楚輕璿坐在那裏,接過顧翊淮一一遞來的牡丹花。


    她往花瓶裏插著,聞言點了點頭,“如此看來,丹壽郡主對我四妹夫很深情,那我就不明白了,我們都是四妹夫愛護的家人,你為什麽不是討好巴結我們,而是上來就這般趾高氣昂?”


    “你!我……我……”丹壽郡主沒想到這幾人都淪落到如此地步了,竟然還如此狂妄。


    顧翊淮是男人,打她這個女子不說,還言語羞辱她。


    而一向端莊的楚輕璿,也是這般牙尖嘴利。


    楚輕盈的親人可真是各個都粗鄙無禮,令人討厭。


    “本郡主為什麽要對你們恭敬?楚輕盈投了敵,現在整個大周誰人不知,她是被拓跋狼主獻給拓跋可汗的女人,淪為了拓跋可汗的玩……”


    丹壽郡主話說到一半,額頭突然就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


    她疼得尖叫了一聲,捂住青紫的額頭,看到地上的撥浪鼓,然後不可置信地盯著謝疏鶴,“疏鶴,你……你怎麽能動手打女人!你不是男人!”


    丹壽郡主紅著眼,對謝疏鶴失望透頂,有點懷疑自己怎麽會愛慕這種男人?


    這就是妥妥的家暴男啊,她是被他的外表欺騙了。


    也不知道謝疏鶴手邊什麽時候多了一把刀,他“刷”一下抽刀,不怕嚇壞了孩子,“丹壽郡主是不是不清楚,我為什麽會主動罷免自己,自願被拘禁於府中?”


    丹壽郡主抿緊了唇瓣,謝疏鶴是為了要護住自己的嶽父一家,才自願交出皇權的。


    而她對楚輕盈的羞辱,顯然是觸碰了謝疏鶴的逆鱗。


    但她所得明明是事實!


    丹壽郡主帶來的隨從見狀,連忙保護主子,往前走了兩步,擋在丹壽郡主麵前,刀拔出來一半。


    結果顧翊淮一個閃身上前,都沒看見他是什麽時候拔劍的。


    他手起,劍落。


    楚輕璿捂住了楚瑜的雙眼,在丹壽郡主的尖叫聲中,看見那個隨從被砍掉了胳膊,倒在地上哀嚎。


    謝疏鶴坐在那裏,手裏提著刀,雖然砍人的不是他,他渾身上下的氣息卻讓人驚駭。


    偏偏他還用輕飄飄的語氣道:“我曾經砍斷了王家女的胳膊,丹壽郡主要知道,觸我逆鱗者,我不僅會打,我甚至會親手砍了她。”


    “你真是個瘋子!”丹壽郡主蒼白的臉上滿是驚恐,渾身顫抖著往後退。


    大周第一端方自持、人品貴重的君子,誰能信他竟然是個惡魔啊。


    “謝疏鶴,我爹可是平陽侯,他遠赴邊境擊退敵軍,救了楚家軍,且守住了大周領土,你怎麽能這樣對待他的女兒?”丹壽郡主看謝疏鶴那瘋批的樣子,生怕謝疏鶴真的會殺了自己。


    她搬出平陽侯,企圖能讓謝疏鶴忌憚幾分。


    他都淪落到這種地步了,應該對她卑躬屈膝,討她歡心,她才會帶著家族助謝疏鶴東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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