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在幾匹狼攻擊皇帝時,宸貴妃象征性地擋了幾下,身上多處都被狼抓傷了。


    營帳中的一張榻,聖元帝在躺著,宸貴妃隻能由宮女扶著,靠坐在聖元帝身側。


    太醫顧不上她,她強忍著疼痛,虛弱地開口,“皇上,楚神醫能活死人肉白骨,起死迴生,當初他雙腿殘疾,坐輪椅多年,去年恢複如初站了起來,可見他是會治旁人治不了的傷殘的。”


    “不如讓他來試試,或許,皇上你的胳膊還能保住。”


    他們沒能殺得了皇帝,殺皇帝哪有那麽簡單的?


    錦衣衛和禦林軍收到救援信號後,便趕了過來。


    那批黑衣蒙麵人是楊副首領幾人裝扮的,隻能退了。


    而在楊副首領幾人殺皇帝時,在場的楚明騫和霍遠霆不可能不管皇帝,他們裝也得裝成救駕不是?


    再說了,殺皇帝容易,但掌權難。


    皇帝若是現在駕崩了,會有很多麻煩。


    他們此次隻是拿皇帝磨磨刀,其實他們的目標是太後的家族、周家。


    隻有周家倒了,不管是太子登基,還是他們真正造反,扶持楚桉坐上皇位,才沒有了阻礙。


    周錦燁這個兵部尚書、內閣次輔,要換上他們的人來做,再加上楚恂手裏的兵權。


    他們要將大周的軍事大權全都握在自己手裏,如此,謀朝篡位就能成功了。


    如今,隻差最後一步。


    皇帝身下一片血泊,強撐著,幾乎快要昏厥過去。


    他用不太清醒的腦子思考著,那批刺客稱自己是楚恂派來的,他反而有些懷疑。


    當時楚明騫也在場,要是楚恂派的刺客,楚明騫完全可以和刺客一起殺了他,沒必要冒這麽大的險安排了刺殺,沒殺了他,卻還救下他。


    他召楚明玠來救治他,楚明玠不可能那麽蠢,不救他,反而毒害了他。


    畢竟他是皇帝,所有人都在這裏,他要是死在了楚明玠手裏,楚明玠等人都得陪葬。


    但楚明玠不會毒害他,卻也不願意救他。


    楚明玠肯定跟上次一樣要麽抗旨,要麽來了後跟這些太醫一樣,稱自己醫術不精,保不住他的手,救不了他的命。


    他就算殺了楚明玠,自己也活不了。


    所以,他難道要再求一次楚明玠嗎?


    聖元帝閉了閉眼,鬆開緊握的拳頭,有關自己的性命,其他的他什麽都顧不上了,嗓音虛弱嘶啞地喊著謝疏鶴,“蘊之……”


    “皇上,臣剛剛便派人快馬加鞭趕去懸醫閣,去請大哥了。”謝疏鶴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在營帳裏幾人身上都是血,狼狽的模樣襯托下,他的風姿比往日更加逼人,從容不迫,有著穩住整個混亂場麵的氣勢,讓在場的人都鬆了一口氣,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這一刻,似乎謝疏鶴才是主持大局力挽狂瀾的掌權者。


    而聖元帝,儼然被他架空,淪為了傀儡。


    但聖元帝此刻半死不活,失去了防備和敏銳,並沒有感覺到。


    “隻是這裏距京城有一段距離,來迴至少需要一個時辰,所以皇上,你需忍耐堅持到臣的大哥的趕來。”謝疏鶴單膝跪在了皇帝榻前,抬起的手輕輕落在皇上的手背上,溫和低沉地安撫著皇帝。


    皇帝看著這一刻的謝疏鶴,隻覺得謝疏鶴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光芒。


    在他最傷痛命在旦夕的一刻,他有種這個世上隻有謝疏鶴是真心待他的感覺。


    他們到底是兄弟啊。


    謝疏鶴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爭奪他的皇位,沒有反擊過,沒有報複過,一直以來謝疏鶴都是無欲無求的,苟延殘喘著。


    此刻在這生死關頭,謝疏鶴還是對他很好。


    聖元帝緩慢無力地反握住謝疏鶴的手,一句承諾卻鄭重,“等朕迴去後,就立宸貴妃的皇子為儲君。”


    本來,他就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對比起妻子的二姐的夫君,且太子還是傻的,那對於謝疏鶴來說,當然是他妹妹生得皇子,他的親外甥,跟他的關係才更親。


    表麵上謝疏鶴是謝家人,扶持有謝家一半血脈的他的外甥,比扶持妻子的二姐的夫君,謝疏鶴得益才更大不是嗎?


    他隻有立了謝疏鶴的外甥為儲君,謝疏鶴才能對抗要造反的楚家,才能心甘情願地輔佐外甥,護住顧氏江山,千秋萬代。


    宸貴妃現在沒懷上身孕,他就想方設法讓宸貴妃懷上,懷不上,那就當淑妃的兒子為宸貴妃的親生兒子。


    謝疏鶴的妹妹以後就是太皇太後,謝疏鶴是當朝國舅爺啊。


    這樣的誘惑,誰不心動?


    謝疏鶴的胸腔震了震,碧眸裏泛紅,也在這一刻動容不已,“是,皇上、兄長……兄長先保重自己。”


    “你不會有事的,你要挺過去,以後我們一同教導儲君。”


    聖元帝昏厥了過去。


    在等待楚明玠來的過程中,太醫們自然還得竭盡全力救治皇帝,無暇顧及受傷的宸貴妃。


    周錦燁自己從太醫的醫藥箱裏翻找出藥。


    不過,謝疏鶴借著袖子的遮掩,遞給了他一瓶藥。


    周錦燁知這必定是出自楚明玠手裏、治療外傷的最有效的藥,看了一眼胳膊快斷了,流血不止的皇帝。


    周錦燁用力抿了抿薄唇,收迴目光,借著袖子的遮掩,收了謝疏鶴的藥。


    他沒給皇帝用。


    皇帝傷口的血止住後,昏厥了又醒來。


    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剛好楚明玠疾步走入營帳,被謝疏鶴引著救治皇帝。


    不出聖元帝所料,楚明玠也保不住聖元帝的胳膊,跟太醫的治療方法一樣,截肢——鋸斷聖元帝的胳膊。


    聖元帝的胸膛微弱地起伏著,壓著怒火,屏退了包括謝疏鶴之內的人,隻留下楚明玠。


    聖元帝閉著眼,蒼白的薄唇艱難地動著,話語裏還帶著那麽一絲嘲諷,“朕知道你們楚家想謀朝篡位,讓太子做皇帝。”


    “太子是個癡傻的,這正好能讓你們將太子變成一個傀儡,你們楚家手握皇權……朕答應你們,隻要你能保住朕的這條胳膊,朕便禪位給太子。”


    楚明玠心裏嗬嗬,不為所動,聖元帝此人陰險狡詐,過河拆橋恩將仇報的事幹得還少嗎?


    聖元帝此番不過是騙他先保住他的胳膊,過後聖元帝有太多方法不兌現承諾,比如讓太子病逝暴斃?


    不過,楚明玠表麵上應道:“皇上,雖說你是金口玉言,但草民還是求皇上寫下一份詔書。”


    聖元帝的演技也不遑多讓,沒有立刻答應楚明玠,目眥欲裂,氣喘籲籲地盯了楚明玠片刻。


    他才用力閉上眼,咬牙切齒道:“好,朕寫詔書,但是你得保證朕的胳膊不用鋸斷,日後不會複發。”


    “朕著禮部和欽天監選一個時間,到時候禪位給太子,舉行太子的登基大典。”


    聖元帝處在陰影中的半邊側臉,充滿了陰狠,在這段時間裏,他還能扭轉局麵。


    他不能禪位給癡傻的太子,否則太子成為了傀儡皇帝,生得兒子也被楚家人操控著,那麽這顧氏的江山,就變成楚家的了。


    楚明玠見好就收了,誰敢和皇帝這麽談條件,還讓皇帝求他?


    皇帝還沒駕崩,他不能得寸進尺了。


    當然,他繼續作死,妹夫也能保住他,但會很麻煩。


    他何嚐不心疼妹夫?


    楚明玠拿出了用楚輕盈的神藥、還原出來的黑玉斷續粉。


    當初他給自己服下的是丸,他的雙腿恢複如初,能自如行走了。


    而給聖元帝灑到胳膊的傷口上的粉,他去掉了一些藥物,效果沒有那麽好。


    “皇上,草民隻能接上你這條胳膊,但你這條胳膊以後是不能用了,等同於廢了。”楚明玠心裏當然痛快。


    當年聖元帝讓傅寒辭害得他雙腿殘疾,如今聖元帝也嚐到了他過去幾年的絕望和痛苦。


    何況聖元帝還是皇帝。


    聖元帝比他更不能接受自己的胳膊被廢了,這對聖元帝是心靈上的重大打擊和折磨。


    果不其然,楚明玠剛離開營帳,聖元帝就破防了。


    楚明玠修長的身軀站在春夜裏,衣衫飄揚,風采卓然,聽著聖元帝的嘶吼,無能狂怒。


    他心裏積壓多年的憤恨,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楚明玠揚起嘴角,整個人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多年的心魔,就在這一瞬間被戰勝了。


    小妹和妹夫是故意讓皇帝傷殘的,對比起直接殺了皇帝,這種方式更能解開他的心結。


    小妹和妹夫用心良苦。


    首輔大人比他們任何人都心思細膩敏感,有時候會讓他自己陷在抑鬱情緒裏,鑽牛角尖,自怨自艾自傷,內耗很大。


    但這種性情,有時候也很好,比如對他。


    首輔大人考慮到了啊。


    他超愛妹夫首輔大人!


    楚明玠快步離開,衣袍翻飛,意氣風發,仿佛是曾經那個在戰場上所向無敵的少將軍。


    他被小妹和妹夫對皇帝的報複,啟發到了,突然就想到了治好太子的方法!


    皇帝遭遇刺殺身受重傷,才開始的春獵自然就結束了。


    楚明騫和東淩定遠侯夫婦的比試,中斷。


    東淩和大周之間沒有輸贏,所以輸的一方賠三座城池給對方的賭注,也無效了。


    皇帝的傷勢不宜立刻迴宮,在春獵場所休養了三天,官員們才陪同著他起駕迴去。


    他被刺殺,受傷這件事沒能瞞住文武大臣,但他的胳膊廢了,卻沒幾個人知道。


    他下了旨意,泄密者,誅九族。


    太後就算再氣皇帝,那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得知聖元帝被刺殺後,她本來是要出宮去找皇帝的,卻被皇帝下旨攔住了。


    太後不明所以,又氣又怒又擔心,隻能在宮裏心急如焚地等待著。


    然而在這幾天裏,她卻得知周家被查了。


    隻因此次刺殺皇帝,竟然是兵部尚書、兼內閣次輔,她的侄子周錦燁安排的!


    太後眼前天旋地轉,搖搖欲墜,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怎麽會這樣?


    她的侄子怎麽會刺殺皇帝?


    周錦燁是瘋了嗎?


    皇帝剛迴宮,還在病中的太後就帶著宮人,不顧阻攔,浩浩蕩蕩地衝進了皇帝的寢宮。


    皇帝重傷未愈,虛弱地靠坐在榻上,合著眼。


    盛怒過去後,他此刻顯得異常平靜,唯有嘶啞的語氣裏帶著痛心,質問跪在地上的周錦燁,“表弟,朕哪點對不起你和你周家了?!你竟然派人刺殺朕!”


    “那時康樂設計謝疏鶴不成,坑害了朕,朕咽下屈辱,納她入了後宮,給了妃位。”


    “朕也允許她懷了皇子,甚至她毒害淑妃、宸貴妃,朕隻是賜了她毒酒,沒有牽連到你們周家,朕不計前嫌,讓你入了內閣做次輔……”


    “朕這般信任重用你,對你恩重如山,你卻狼心狗肺,要殺了朕!”


    皇帝胸膛起伏,喘息著,睜開眼射向周錦燁,怒火又燒了起來,端起榻邊的藥碗要砸向周錦燁。


    可他的右胳膊已經廢了,傷口還在包紮著,連端起碗這麽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甚至抬手都困難。


    他的手碰翻了藥碗,藥碗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皇帝低頭看著那碎片,屈辱,狂怒,憤恨又絕望。


    他歇斯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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