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話,不但駁倒了黃藥師,也同時堵了洪七的嘴。


    化謀取國土的陰謀,而成可昭日月的陽謀,洪七還真就提不出異議。


    此刻就認定白駝山包藏禍心,意圖遙控中土局勢,一來為之過早,二來難以確切。


    異日一統中土之人,憑什麽就能斷定出自歐陽氏委派?


    元力與宿主親和的情狀,歐陽刻以外,世間上也僅周景文、歐陽鋒兩人得知。


    再說元力親和並非意念控製,宿主並無身遭奴役之感。


    說白了,宿主隨時叛變倒戈相向,元力主人並無遙向節製的手段。


    洪七沉默了。


    東邪西毒還在談談說說,就局勢的發展縱深一番詳談。


    歐陽刻偶爾附和兩句,黃蓉偶爾打岔,餘者均未發言。


    穆念慈甫一見到歐陽刻,早都兩股戰戰了,跟著蘇娟後麵洗菜燒煮打下手,還以為能逃過一劫。


    到底免不了要被黃蓉拉上桌,又不得不麵對那個色魔。


    當然什麽話都不敢說了,身段高挑的十六歲小女生,坐在那兒脊背大幅度彎曲下來,纖長的頸項縮得像個鵪鶉。


    穆念慈垂下頭來緊盯的不是桌麵,而是地麵,筷子都沒碰過。


    梅超風卻很坦然,見過世麵的婦人就是潑辣,與歐陽刻對視過無數次,昂然冷目,絲毫不怵。


    蘇娟屬於觀察者,對每個人的神情變化,都不經意地打量了一番,看到少主溫柔的眼色,便迴之以微笑。


    洪七忽然開口:“說來說去,少莊主的所謂征伐大計,似也遺漏不在少……”


    驀地裏一個聲音遙遙飄來,在坐的功力都不弱,客室中用餐,窗欞也是敞開的,自聽得分明,洪七也即住口。


    “明教辦事,閑雜人等不得幹預。”


    “我東方明教替天行道,誅除奸惡,刀劍無眼,莫怪我教言之不預。”


    “明教行事,等閑良民不得無故滋擾。”


    ……


    翻來覆去也就這幾句,聽聲音的確不近,語聲飄蕩間高低起伏,似乎有人縱騎馳行遠近。


    眾人一齊浮出笑容。


    “倒未曾想,明教猶有餘孽。”歐陽刻率先起身道:“我去把他們揪出來。”


    蘇娟跟著站起來。


    “少莊主不打算問問,明教於這深夜時分,要辦的是什麽事項?”


    洪七臉現揶揄,又道:“以少莊主的身手,說揪人就揪人,老毒物也不跟著護駕一程?”


    歐陽鋒笑了,卻沒答話。


    歐陽刻笑道:“我很厲害的!洪幫主有所不知……我……尤其我這小妾,你不要看她嬌滴滴的樣子,真的非常厲害!”


    “有多厲害?”洪七自是不信,說著便環顧在座幾人。


    “蘇姐姐若再練二十年內功,我們這裏所有人加起來,也不是蘇姐姐對手!”黃蓉搶答。


    黃藥師看著蘇娟低歎搖頭,似覺惋惜。


    歐陽刻挽著蘇娟向外走,洪七訝色未收,卻連忙跟上去,口中道:“我去看看,若這明教真屬俠義之舉,我可得攔著點少莊主下辣手。”


    “七公時刻不忘俠義本份,實令我輩又拜服又慚愧。”黃藥師陰陽怪氣的。


    歐陽鋒也道:“七公人品,小弟是一向欽仰有加的。”


    洪七邊走邊“嘿嘿”幹笑,卻沒迴話。


    三人循聲音發出方向疾行,兩裏多路也是頃刻即至,已到了一座小鎮,夜色寂寥,蹄聲尤其清脆。


    看到一匹黃馬迎麵馳來,歐陽刻隨手就將人從馬背上提溜下來。


    夜色下,洪七瞳仁一縮,他也有點看不懂了。


    黃馬馳出去老遠,這個身量高大的漢子兀自不解,自己是怎麽摔在地上的,而且摔得很輕,仿佛地上有張軟綿綿的毯子墊著。


    然後就聽到了說話聲。


    “東方明教是嗎?你們這是要幹什麽大事呢?還要良民迴避?”歐陽刻問道。


    那人一骨碌挺身而起,身手還挺矯健,年紀甚輕,尤其嗓門洪亮,叫道:“這……你……是你把我扯下馬的?你是誰?”


    “現在我問你答,東方明教要在這邊幹什麽大事?”


    歐陽刻隨手探出,內力化形為六指尖爪,捏住兩米開外高大男子的脖頸,緩緩收緊。


    洪七點頭道:“果是內力化形,少莊主真乃奇人。”


    高大男子神色驚恐起來,卻未敢退後意圖掙脫。


    急聲作答:“昨天得到消息,陳立山攜家帶口逃往牛家村,說是要投奔什麽西域聖子,於是我們早早趕到預作埋伏,或查訪……已查訪到確切消息!他們明日便會抵達紅梅鎮,因此我們夙夜騎乘招唿,惟免誤傷無辜!”


    這個集鎮便是紅梅鎮,包括牛家村在內,環繞周邊的幾個小村莊,皆屬紅梅鎮轄地。


    “鷹弓拳的大當家陳立山。”洪七又點點頭,表示他對當地武林道不乏了解。


    接著問道:“你們明教與陳家有何仇怨?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裏清場子嗎?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男子道:“前輩見問,晚輩自須稟明詳細,此事說來話長……”


    “那你就簡單點說!”歐陽刻打斷。


    “哦是是……十五年前,陳立山將三歲的女娃子許配給譚腿門的廬陽分枝的……掌門人譚思山的幼弟,當年是有過文定的!”


    “但十五年後……也就是今年,陳立山不幹了,要廢約毀婚也還罷了,居然出手行刺,殺了掌門人譚思山的弟弟,意思就是說,人都沒了,當年什麽婚約也都不作數了。”


    “前輩您就說句公道話,哪有這麽幹事的?這幹的叫人事嗎?於是譚腿門找上我東方明教,請我東方明教主持公道,拿個章程出來,我們就跟這譚思山一番對證,果然絲毫不差,譚思山的弟弟正是途中遇刺的。”


    洪七問道:“譚思山說的話就可信嗎?你們如何對證的?”


    男子道:“是遭到長弓射擊,穿喉而死,那還能有假?而且箭翎上明晃晃刻印的字跡,正是他陳家鷹弓拳的字樣!”


    “但你明教要屠他陳立山滿門,可也矯枉過正了吧?再說有印字,亦可能遭人嫁禍,假使確係陳氏所為,冤有頭債有主,終須找到正主兒,將真兇找出來,講明道理,再談打打殺殺的事。”洪七分判得還挺詳細。


    歐陽刻失笑,這擺明了栽髒嫁禍。


    更可能連嫁禍都稱不上,明教就是隨便找個理由滅陳氏滿門,尋一支刻印陳氏字樣的箭羽能有多難了?


    但事項未明,隻能照著洪七的意思說下去,“對呀,真兇不找出來,就說要滅人滿門,迫得陳氏攜家帶口逃亡異地,你明教替天行道,這麽個行法,可有點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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