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姝當真是喝得不少,雙頰都泛起薄薄的紅,與他走前雖滿身酒意,神智卻還清明的模樣不同,此刻她眸子裏已經帶了幾分迷離。


    平日裏冷傲的銳意褪了下去,有潮氣蔓生上來,在燈下暈成了一團霧,化不開。


    「來,陪本王喝點。」她道。


    說著,就將羊皮囊朝他麵前一遞。


    崔冉遲疑了一下,沒有接,手便忽然被她拉住了,不由分說地向地上扯。力道雖不大,卻不像是與他有商量的意思。


    他無可奈何,隻能順著她的意思,在她麵前坐下來,與她相對。


    眼前的人舉著羊皮囊,雙眼直直盯著他,「來。」


    他瞥了一眼,聲音低低的:「我不會喝酒。」


    對麵不說話,隻瞧著他。


    他想起崔宜那一句「多哄她高興些」,終究是輕吸了一口氣,伸手將羊皮囊接過來。


    他飲酒後,旁的倒沒有什麽,隻是身上易出紅疹,前些年在宮裏擺宴時試過兩次,皆是如此,從此便在禦醫和他父後的嚴令下,一滴也不許沾了。


    如今當真要喝,過後大約要難受上幾日,隻是若為順赫連姝的意,咬咬牙也便忍過去了。


    她平素也不是個講道理的,何況酒後呢,更不能與她爭什麽。


    他抱定這樣的心思,羊皮囊接到手裏,卻微微愣了一愣。手上輕飄飄的,不像是有什麽分量的模樣,提起來搖了一搖,也聽不見水聲響動。


    他遲疑著舉到嘴邊,酒一滴也沒有淌出來。


    隻聽麵前的人哈哈大笑,「沒瞧出來,你還有這麽聽話的時候。」


    崔冉也分不清,她究竟是不是有意在戲耍自己,既有些氣悶,卻也無奈,隻能放下羊皮囊,輕聲道:「你醉了。」


    「笑話。」對麵矢口否認,「你見本王醉過?」


    她漫不經心一般,將羊皮囊的蓋子塞迴去,在手上拋了兩下把玩。


    「上迴起火的時候,還是我把你拖出來的呢,你睡得像頭死牛似的。」


    他猝不及防讓她諷了一句,卻也無言以對。


    誠如她所言,那一日裏她也沒少喝,最終倒還是靠她救了他一命。若不是她警醒,抱著他從起火的屋子裏強行闖出來,他如今怕是已經成灰了。


    若要這樣論,她對他倒也是有恩。


    隻是那一日後,先是縣令縱火事敗,後是他身上落出皇太女的玉佩來。世事無常,一樁接著一樁,到頭來,反倒落了一個兩相猜疑的下場。


    他眨了眨眼,想起今夜崔宜說的那些話,越發不知道眼前這副局麵,他該如何開口。


    不過,左右眼前這人即便不是全醉,瞧著也有些迷迷濛蒙了,即便是要豁下麵子來向她討巧,總歸也不是今夜。


    「時候不早了,早些睡吧。」他道。


    麵前的人不動,也沒說話。


    他便低著頭又道:「那我先抱了毯子,去角落裏鋪了。」


    說著,就要起身。


    不料還未立起來,衣袖忽地讓人一拽。


    他正半屈著腿,要從地上站起來,正是吃不上力的時候,讓她一拉,身子頓時踉蹌,冷不防險些栽到她身上,好歹是穩住了,卻難掩驚愕。


    「你做什麽?」他圓睜著眼睛問。


    裏麵寫滿了警覺,卻又有幾分沒底氣,唯恐惹惱她的模樣。


    赫連姝唇邊漾著一絲笑,手上並不鬆開。


    「你就這樣怕本王?」


    她盯著他,目光沉沉,身上散出的酒氣濃重,熏得崔冉有些許頭暈,連帶著臉上也像自己飲了酒一般,浮起一層熱意來。


    他尚未答話,就見她的眼睛微眯了一眯,道:「本王有時候倒真說不清,你的膽子,究竟是大還是小了。」


    她帶著醉意端詳他的時候,睫毛將眸子蓋了大半,像是山貓,或別的什麽,音調也與往日不同,懶懶的,好像將獵物叼迴洞穴後便心滿意足,並不樂意動彈的模樣。


    崔冉頭一次麵對她這副情形,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該作何等反應才算是妥當。


    她扯著他,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也不許他逃開,就在這相隔不足一尺的距離,向他道:「和本王說說,你剛才談出些什麽來了。」


    他抿了抿唇,就略微有些不自在。


    他方才與崔宜談的話,自然是不能讓她聽見的。這倒也無妨,他信口矇混幾句過去,也就罷了,他既不認為她當真會查證什麽,也並不信她醉成這副模樣,能聽進去多少。


    隻是,既是讓她問起了,心裏總還是有些害臊的。


    背後議論人,是件不光彩的事情。何況,他若當真有意討好她,以求到白龍城後能得她庇護,仿佛怎樣說來都不大磊落。


    赫連姝見他一時沉默,便又笑了一聲,「怎麽,還有本王不能聽的?」


    笑得並不陰沉,反倒有幾分戲謔,像是閑來打趣一般,聽得崔冉微微失神了一瞬。隻覺得她醉後的模樣,和平日裏實在是不怎麽相像。


    「沒有,原本也不曾說什麽。」他低聲道,「我哥哥已經應允了,往後絕不會再有今日之過,他……讓我戴他謝謝你網開一麵。」


    麵前的人瞧著他,唇角微微一牽,也看不出來究竟是信了沒有。


    「行吧,還算懂點規矩。」她道,「他今晚非得見的,是什麽人啊?」


    「大約是他的駙馬吧。」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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