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殘明月傷,朝露待鳳陽。雲洗蒼天闊,晨風拂高岡。


    一張香案設於高岡之上,以五穀、五果、五牲作為祭品,正中央陳放一鼎香爐,爐中三根長香尚未燃盡,三縷青煙隨風散入天際。


    香案前,蒼髯老道披頭散發,口中念念有詞,胸前佩戴一麵紫銅陰陽鏡,腰間懸掛一串紅繩五帝錢,左手鍍金銅鈴晃動不休,右手桃木寶劍直指天穹。


    倏忽!老道暴睜雙目,並於懷中掏出一張符籙,將桃木劍貫於其中,隨即大喝一聲:“吉時已到,即刻動身!”


    高岡下,黑臉道人率領眾弟子朝著祭壇虔誠叩拜,一旁的顧欽烽則顯得有些無所適從。此刻他已被鬆綁,隻有雙手仍被繩索捆著,但他沒有趁機逃跑。


    一來,他看出那黑臉道人武功不俗,自己絕非他的對手,想要在這麽近的距離逃出對方手掌心,簡直比登天還難。


    二來,昨晚老道那句話一直在他耳邊迴響,直覺告訴他,這老道肯定不是壞人,他混入這夥人中一定別有目的,自己應該留下來幫他。


    這時,老道緩緩走下高岡,將事先準備好的狗血塗在眾人身上,後又給每人分發一包糯米、一隻黑驢蹄子,並再次叮囑:“此次行動萬分兇險,爾等務必要聽我號令,如有抗命者,當即斬首!”


    黑臉道人帶頭高唿:“我等全聽道長吩咐!”


    待餘音散盡,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啟程向南進發,老道帶著顧欽烽走在隊伍最前方,黑臉道人緊隨其後,其餘弟子則跟在他們後麵。


    巍巍秦嶺層巒疊嶂,山中古木遮天蔽日,偶爾才有幾道陽光從樹葉縫隙鑽入,為人群提供一點寶貴的光明。


    即便如此,眾人仍覺得晦暗不明,長時間奔走於此,已經讓他們難以辨別方向,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經過一上午的長途跋涉,眾人已經翻越數座高山,但前方的道路似乎依然漫長。他們早上隻吃了一點簡單的幹糧,此刻已是饑腸轆轆,嘴上不敢抱怨,心裏卻叫苦不迭。


    黑臉道人也有些沉不住氣了,湊上前小聲問道:“道兄,咱們估摸還有多久能到......要不然先停下來歇息片刻?”


    老道泰然自若,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笑道:“莫急莫急,馬上就到。”


    黑臉道士怏怏而退,他對老道的話將信將疑,但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老道如此胸有成竹,他也不好多說什麽。


    這幫人拖著饑腸轆轆的身軀繼續前行,又翻過兩重險峰,路過一道山穀。


    當他們走出峽穀那一刻,麵前赫然矗立著一座巍峨高山,老道驀地停下腳步,大聲道:“到了,就是此處!”


    聲音很快傳遍整個隊伍,眾人聞聽大喜過望,皆長舒一口氣,紛紛坐到地上,咕咚咕咚地灌起水來。


    黑臉道人卻不急著高興,臉上反倒泛起疑惑,問道:“我觀此山並無異常之處,道兄如何斷定這裏埋葬著僵屍?”


    老道士微微一笑,指著麵前那座高山侃侃說道:“道友且看,這座山北坡舒緩,南側陡急,坐南而朝北,迎陰風避陽氣,乃是不可多得的陰宅寶地。另外,其山形似虎踞,山下流水宛若龍盤,合作一處龍虎形勝,若能葬於此處,必能滋長陰修,並恩澤於後世!”


    黑臉道人聽罷,心中疑惑更重,又問道:“既然是塊風水寶地,又怎會養成僵屍呢?”


    老道輕捋長須,大笑道:“哈哈哈,道友問的好,且聽貧道細細道來。此處的確風水極佳,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那墓主下葬不久,這裏便發生了一場地震。那場地震令山下水道向西偏移二裏,致使龍虎不能相遇,風雲不可際會,水既不行,氣則不至,而後則屍凝。可惜啊,這塊世間罕有的福地就這樣被破壞了。”


    老道說的口若懸河,黑臉道人則聽的雲裏霧裏,他不明白其中奧妙,隻能選擇相信老道,他再度詢問:“此山山體龐大,那僵屍具體在哪呢?”


    老道凝望半晌,道:“山腰處陰氣最盛,我如果猜的不錯,墓主必定葬在山腰!”


    “好!那就依道兄之言,咱們從山腰下手!”


    挖墓隊伍重振旗鼓,沿著北麵緩坡慢慢攀爬,不久便來到了山腰處。眾弟子從包裹中掏出掘墓鏟,而後開始輕車熟路地挖掘盜洞,一看那嫻熟的手法,就不是第一次幹這種勾當。


    顧欽烽對此嗤之以鼻,他知道挖墳盜墓乃極損陰德之事,這幫人難道不怕報應?而那老道懷揣一身武藝,又精通風水秘術,如今卻選擇為虎作倀,他當真是好人嗎?


    眾人忙的熱火朝天,唯有顧欽烽冷眼旁觀,他心裏琢磨著如何逃離此地。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發出一聲震耳高唿:“石門!我挖到石門了!”


    兩個道人急忙湊上前去察看,隻見盜洞內約一丈處,果真隔著一扇敦厚石門,黑臉道人大喜道:“此山果然有墓,道兄真乃活神仙啊!”


    黑臉道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扇石門,右臂忽然向後一揮,真氣如長蛇般疾速貫出。


    此刻顧欽烽離他足有十丈遠,他本想趁此良機溜之大吉,不料身後忽然卷來一道雄渾真氣。他來不及運功抵禦,身子瞬間被拽到空中,隨後重重地砸在那處盜洞旁。


    他渾身各處傷口本已結痂,被這麽一摔再次迸裂開來,疼的他滿頭大汗,隻能緊緊地咬著牙齒。


    黑臉道人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小兔崽子,敢在老子眼皮底下玩貓膩,你他媽還嫩點!”


    老道目睹了方才那一幕,心中不禁感歎:“這廝談笑間便能一招製敵,看來他的武功比我想象的還要高明。更可怕的是,他竟能背後長眼,察覺到那少年的細微動作,這可不是尋常人能辦到的,此人果然是個厲害角色!”


    小小的插曲並未影響黑臉道人的心情,隻見他屏息凝神,運足全身內力,而後朝那扇石門猛轟一掌,敦厚石門當即坍塌。


    他轉頭望向顧欽烽,冷笑道:“小子,該你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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