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結束,隨著一座冰山的聳立,一切都歸於塵土。風中,彌漫著血腥味,腐臭味,大地已經變成了血色,無數屍骨堆積在一起,壘成一堵堵牆,各種殘破的法寶,兵器,盔甲或被風沙掩埋,或頑強地立在血色大地上,依舊閃爍寒光。


    這便是戰後的世界,天地間隻剩下了血色,萬物凋零,眾生皆苦。存活下來的生靈不敢冒出頭來,他們躲藏在幸運的黑暗中,發出聲聲悲鳴,從來沒有哪個時候,他們會這麽懼怕光芒,在那血色殘陽之下,有致命的風暴在肆虐席卷,哪怕此刻已經歸於平靜,心中恐懼的風暴已經占據了他們的內心。


    “你是誰?”


    聲音很輕,身體的虛弱讓她開口都成了難事,即便如此,她依舊握著手中的槍,將槍口對準了眼前的人,或者是妖。這是顏夕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質疑,她向前挪動身體,想要看清楚,看清楚這個突如其來的救世主,到底是不是腦海裏浮現的那個人。


    顏夕從張月身邊挪過,猛然撇到了張月的表情,眉頭緊鎖,卻鎖不住那湧出來的不安,她迴頭望去,奶媽已經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她心跳的很快,腦海裏想得事實似乎正在成真,“你到底是誰?”


    “我是妖,一隻烏鴉。”那道身影收起翅膀,轉了過來,俊美得不像話的容顏麵對著顏夕。


    “你...我沒見過你...可是為什麽會感到這麽熟悉?”顏夕自言自語,精神已經有些恍惚,她確信沒有見過這張臉,但心裏的熟悉感止不住地湧上來,讓她無法判斷。這一刻,她希望有個人告訴她,這一切都隻是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


    “這張臉,你的確沒見過。我也是第一次見自己這麽帥的樣子。不過,我們的確是認識的。”自稱是烏鴉的他卻生著這樣的容貌,讓人難以理解,他蹲下身子,想要將顏夕扶起來,奶媽卻帶著哭腔喝道:“走啊!你留下來做什麽?”


    顏夕拍開他的手,轉身撲向奶媽,一把揪起她的衣領,“你知道些什麽?他到底是誰?快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奶媽閉著眼睛,沒有去看顏夕,眼角的淚花愈發晶亮。


    顏夕見狀,又跑去揪住張月,“你有黑白瞳,快睜開看看啊!看看啊!這人,是……到底是誰?”


    “夠了,放開他們吧,我是老黑,楊斌,鏡司的成員。”


    顏夕的手僵住了,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不知不覺間便鬆開了張月,愣愣地跪倒在地麵上,心裏暗自思忖:原來是老黑啊,難怪會這麽熟悉,可是,可是,為什麽他是妖?這股妖氣是怎麽迴事?我感應錯了嗎?不可能啊,這麽強大的妖氣。那到底是為什麽?


    老黑長歎了一口氣,容貌的變化,他並不感到驚訝,他的過去已經因為他自己發生了變化,未來自然會跟著改變,不過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改變,他永遠地失去了紅蓮業火,體內隻剩下了變異後的妖火,怒則焚燒天地,靜則凍結虛空,威力比起以往甚至更強,唯一麻煩的是,他再也掩蓋不住身上的妖氣,再也不可能做“人”了。


    “我是妖。曾經是寒玉山脈的戰神,玉蒼。重生之後,是奶媽的小跟班,楊斌。進了鏡司之後,是你們的夥伴,老黑。但不管是哪個時候,我都是妖,一個活了數千年的大妖。”老黑說道。


    顏夕怔住了,許久許久,她腦海裏不斷地迴蕩著這句話,“你是說,你一直都在騙我,以人的身份藏在鏡司,藏在我們身邊?”隨後,她又望向張月和奶媽,“你們兩個一直都知道,但是不說出來?”


    老黑說道:“抱歉,我騙了你。不過,就算我是妖,我也是……”


    “閉嘴!”顏夕猛地甩手,對著老黑毫不猶豫地開了一槍,金色的光彈從槍口噴出,射在老黑身上。老黑沒有去擋,任由那光彈洞穿了自己的身體,黑色的血液滴落下來。他悶哼一聲,忍著疼,繼續說道:“就算我是妖,我也是……老黑,是你們的夥伴!”


    “我不可能和妖做夥伴!不可能!不可能!”顏夕身上的氣勢開始變化,體內原本枯萎的異靈開始複蘇,急速地運轉,一縷縷金光從體內噴出,將她渲染得猶如天神。張月噴出一口血,原本眯著的雙眼強行睜開,靈魂世界裏,小娃娃哭喊一聲,黑白瞳射出兩道光,化作一黑一白兩條巨龍咆哮著衝出。光芒中,還有兩道血箭射出,張月捂著眼睛,倒在了地上。


    璀璨的金光被那闖進來的巨龍攪碎,最後撞進顏夕的身體,無形的束縛將顏夕緊緊地禁錮住。老黑連忙扶住了顏夕,轉頭又去拉住就要倒下去的張月,“你們瘋了嗎?這種身體狀態,還想做什麽?”


    顏夕咳著血,麵色愈發蒼白。張月緊緊閉著眼睛,血從眼角不斷淌落。老黑看著兩人,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他體內流淌的是妖力,也沒辦法為他們輸送能量,異靈與妖氣碰撞,隻會對他們產生更大的傷害。


    “把他們放下,過來幫我續骨,你救不了他們。”一直沒有說話的奶媽開口了,她輕聲唿喚著。


    老黑不敢耽擱,連忙上前扶起奶媽,問道:“你現在能受得住嗎?”


    “沒問題,我還沒死。”奶媽吐出一口濁氣,說道。


    “好!”老黑小心翼翼地將妖力送進奶媽體內,替她接駁碎掉的骨頭。奶媽咬著牙,動用體內那僅剩不懂的異靈能量,操縱天地的氣緩解能量碰撞產生的波動。不多久,奶媽的身體總算可以動了,她張開嘴,將多餘的妖力徐徐吐出,便起身為顏夕和張月療傷。


    “你們都是……叛徒,叛徒!為什麽要欺騙我!”顏夕攤在地上,低聲喃喃,血液隨著她一開一合的嘴,不斷淌落,衣衫紅了大片。


    張月沒有說話,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過度使用靈魂力,終於讓他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的眼睛瞎了。眼前的黑暗便是他此刻的視野,從未想到,作為鏡司眼睛的他,竟然會有一天成了一個瞎子。


    奶媽沒有說話,隻是麵無表情地為顏夕療傷包紮傷口,但當她準備去處理張月的眼睛時,手卻抖了。張月笑了笑,“沒事,反正我也不是用眼睛看東西的。”


    聽到這話,老黑臉色也沉凝了下來。


    “胳膊斷了都可以長出來,眼睛瞎了自然也可以治,擔心什麽?”奶媽說道,繼續替張月包紮。


    “你們走吧。”張月咬字成音送進老黑和奶媽耳裏,他非常清楚顏夕對與妖怪的憎恨。那種恨深入骨髓,滲入靈魂,如果顏夕此刻沒有受傷,或許早已經和老黑打起來了。這一刻,他甚至覺得顏夕受傷是一件幸運的事情,他可不願意看到夥伴們自相殘殺的場麵。


    奶媽替張月的眼睛纏上紗布,最後打了一個小巧的蝴蝶結,“我們不想走。你們也不想我走吧。”


    張月現在看不見,但他能猜到奶媽此刻的表情,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不再多言。


    顏夕的異靈被張月的靈魂力禁錮住,短時間內沒有辦法掙開。但老黑和奶媽都可以感覺到顏夕體內異靈那不斷掙紮時傳來的波動,一次比一次厲害。顏夕的殺意依舊沒有消減,或許在掙開的那一瞬間,她就會發起最瘋狂的攻擊。


    奶媽靠在老黑身上,恢複著體力,“小夕,如果,我是說如果,鏡司的大夥兒都是妖,你打算全部都殺了嗎?”


    “當然!人和妖,永遠不可能共生,人殺妖,妖吃人,這是世間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如果你們都是妖,我會大義滅親,絕對不會留情。妖,可恨,該殺!”顏夕冷冷地說道,眸子深處泛著冰冷的殺意,絲毫不加掩飾。看著那雙眸子,老黑和奶媽都感到了刺骨的冰冷。


    奶媽說道:“妖是生靈,人也是生靈,生活在同一個世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和妖沒有區別,一樣有血有肉。隻是,屬於不同的物種罷了。人在殺妖,妖也在吃人,做著同樣的事情,我們又有什麽資格去恨呢?你有沒有想過,哪一天,人和妖可以和平相處,不再互相殺戮,而是一起生活,我們不再殺妖,妖也不再吃人。其實這是可以做到的,老黑不是挺喜歡我做的菜嗎?”


    “你覺得可能嗎?人和妖的仇恨,自上古以來便結下了。不論是人也好,還是妖也好,都是膽小的,他們害怕異族,害怕與自己不一樣的生物。因為害怕,才會反抗,而反抗就會流血。仇恨便從這血色中發芽成長,直至今天已經無法返迴。我們不殺妖,妖就會吃了我們!殺戮是為了生存,你真的明白嗎?奶媽,醒醒吧,人和妖終究是敵對的,和平,那是裏才會有的故事!”顏夕冷冷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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