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墨一樣黑,襯得那輪月格外的亮。張月沐浴著月華,身上一側閃閃發光,一側又布滿陰影,掌心中有一條被他束縛著的小龍,那小龍便是先前被嚇暈過去的敖烈。


    張月瞥了兩眼這在自己掌心發顫的龍,心裏有些訝異,“聽說過龍怕迦樓羅這種大鳥,但沒想到怕的這麽厲害。好歹是龍王的兒子,看上去也不過如此嘛。”張月一邊想著,一邊往南天門徐徐飛去,他倒是一點也不急,反正是天庭的事情。


    張月沒有去找天庭的人,而是來到了奶媽的房間。


    奶媽推開房門,看到是張月,先是一愣,便讓開身子讓他進來了,兩人這一晚第二次相見,卻仿佛已經忘了前不久發生的事情,如同平常那樣。奶媽問道:“還不睡嗎?”


    張月攤開手掌,隨手一揮,將敖烈扔到地上,說道:“龍族背叛的事情,你和老黑知道嗎?”


    看到敖烈,奶媽心裏便知道了個大概,說道:“當然知道,我們在裏麵做了那麽久臥底,也不是沒有一點收獲的。除了龍族,一直被天庭圈養的妖獸,也會在那一天反叛,而天庭覆滅和他們關係很大。如果把這個事情也捅破了,我擔心會改變戰局。天庭始終是要覆滅的,這已經是曆史了,改變的太多,影響太大。”


    “喔?所以我要把它放走?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嗎?或許我們的出現,真的是改變天庭命運的節點。那個玉帝算得還真準。”張月喃喃道。


    奶媽說道:“殺了吧!”


    張月一怔,旋即很快便想到了什麽,試探地問道:“嫁禍給妖族?引起天庭的警惕?”


    奶媽點了點頭,“天庭的人太看不起妖了,他們隻會以為那災劫是天災,而非妖禍。所以,隻能給他們一點警醒了。說不定,能抵擋妖族的進攻更長一點。把戰役拖得越長,對曆史改變的也就越大,我們遲早會被遣送迴去的。希望,等我們迴去,那個時代還是那個時代。”


    “也許還會是,不過中間會有多少改變就不好說了。今天,依舊死了不少人。”張月低聲歎氣,“我們自詡救世,卻也有不得不冷眼相對的時候。人和妖,到底有什麽不同,都不過是世間的生靈罷了。真正禍世的,是戰爭。”


    “所以?”奶媽看著張月,隱隱間,帶著些許希冀。


    張月卻是垂下了頭,沒有看她,看著地板,看著那昏迷不醒的敖烈,笑道:“可是不戰,誰同意?還是太難了。”說完,他便不再多做停留,自顧自地離開了。敖烈便留在了奶媽房間,他相信奶媽有手段收拾這條被大鳥嚇暈過去的龍。


    “你就是故意過來給我找麻煩的吧!”看著敖烈,奶媽有些煩躁,揚手一道黑色火焰拋了出去,將其燒成灰燼,隻留下一枚黑色的鱗片,那是龍的逆鱗,是龍身上最珍貴的東西,即使身死道消,也會留下來。奶媽看也不看那鱗片,輕輕吹口氣,便任由它向外飄去,至於落到天庭什麽地方,就隨緣了。那縷妖火已經足夠引起天庭的重視。一條已經成仙成聖的真龍,死在了天庭,如果還不能讓那些自大的仙警惕起來,那便是鏡司傾盡全力也難以保住。


    待張月迴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時,天邊已經浮現出一抹魚肚白,這一晚已經不知不覺間過去了大半。張月瞥了一眼,沒有理會,依舊安心地睡去了,反正會有動靜吵醒他。


    不多久,一聲悠長的鍾聲便從耳邊響起,重重地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上,毫不留情地把還在睡夢中的張月叫醒了。一縷陽光從窗台射來,卻沒有多少暖意,反而有些燥熱。張月揉了揉眉心,別過臉,躲著那陽光,在床上呆了好一會兒,才迷迷糊糊地下床。


    門外,已經有急躁的聲音在催促著,那火爆的語氣,已經在張月腦海裏勾勒出那個同樣火爆的身影。


    “道友,道友,張月,張月,你醒醒啊!這都什麽時辰,你怎麽還在睡,出大事了,你的朋友都已經到淩霄殿去了,就等你了,你醒醒啊,醒醒啊!”哪吒真不得一腳把眼前這個門踢爆,然後進去把張月提起來帶走,但是人家畢竟是客,他就是再暴躁也不敢這麽亂來,而且經過在妖族的同行,他清楚地知道這個眯著眼睛的男人有多可怕,那一下鬼刀封禁他至今難以忘懷。


    張月堵住了耳朵,一邊簡單地洗漱,一邊叫道:“來了。”


    聽到這聲“來了”,哪吒長長地鬆了口氣,靠著插在地上的火尖槍,雙手抱胸,氣唿唿地等著張月,他想等這扇門推開,看到張月那張臉後,上去就給他來一拳發泄一下。誰想,他等了許久,也不見人,急的他,幹幹脆脆地直接踢爆了門,進去放眼一望,隻看到一個幹淨整潔的睡房。


    張月此刻正在淩霄殿門外,至於哪吒心裏的那點小九九,自然瞞不住他,早早地便從窗台溜走了。淩霄殿內,眾上仙都在,並列兩邊,玉帝也沒有高坐在龍椅上,而是走了下來。鏡司等人站在他身邊。所有人都看著那一枚烏黑發亮的龍鱗。


    “呆月終於來了,他竟然睡過頭了。”遠遠看到張月的兔子扯著奶媽的衣服叫道。


    “誰讓他昨晚喝了那麽多。”奶媽說道。


    玉帝聞言,不敢怠慢,連忙上前去迎接,“道友,你終於來了。”


    張月擺擺手,象征性地看了一眼龍鱗,便收迴了目光,問道:“發生了什麽?這麽急匆匆的,我還在睡覺呢!”說著,他揉了揉眼睛,滿臉倦容。


    “敖烈死了。”玉帝指了指那枚逆鱗,沉聲道。


    張月看向那位列在眾仙班中的西海龍王敖閏,便瞧見那金色的龍眸閃爍著淚光。張月心裏暗自感歎:不愧是能做王的龍,這種演技,不簡單啊!


    “什麽時候死的?”張月問道。


    太白金星穿著寬大的道袍,長而花白的胡子垂落至腳邊,隨著他笨拙的步伐一起擺動,“老臣今日無事閑逛時,無意間發現的。從龍鱗上的氣息判斷,敖烈太子應該是被妖火燒死,大約是在昨晚。”


    張月笑道:“所以說,有一個妖,在夜晚,溜進了天庭,燒死了一頭成仙成聖的真龍,而我們誰都沒有發現。這就是天庭?當初你們對妖族可是很不屑的,現在看來,你們在它們眼裏也算不得什麽啊?過不久,妖族就要進攻天庭了,現在你們還覺得是危言聳聽嗎?醒醒吧,驕兵必敗。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眾仙家都沉默了。楊戩緊緊握著手中的三叉戟,眉心的豎眼綻放金光,在淩霄殿內升起了一輪小太陽,恐怖的威勢擴散開來,淩霄殿外厚厚的雲層瞬間被清空。張月挑眉,淡然地望向楊戩,直視那豎眼中的太陽,身體猶如巍巍泰山,巍然不動,“楊二郎,我說錯了嗎?”


    “妖族不過手下敗將。何懼之有?天庭能存活到現在,憑的就是身為神,身為仙的驕傲!這件事,是我們錯了,但,我不允許你詆毀我們天庭的驕傲!所謂災劫,不論是妖禍,還是天災,天庭一定能挺過去。”楊戩冷聲道。


    張月笑了笑,說道:“二郎有這份信心,自然好。不過,天庭,需要警惕起來了。很明顯,這一次妖族的動作,不同於以往,如果還像現在這般鬆散對待,也許這場妖禍就是天庭覆滅的大劫。”


    “道友說的對,是我們天庭疏忽了。希望屆時,道友能夠助我們一臂之力。”玉帝說道。


    “自然。剩下的事情,我們就不多參與,畢竟是天庭的事情,我們始終是外人,我先帶我的朋友迴去了。”說完,張月便向鏡司的大夥兒使了個眼色,眾人連忙跟了上來。一行人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離開時,兔子還好奇地往後瞧了一眼,問道:“你說,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的結局就是覆滅,會是什麽表情?”


    顏夕說道:“這不是我們要管的事情,我們要做的就是讓天庭活久一些。我們已經改變了太多曆史,再插手下去,後果不堪設想。我想他們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沒有問我們未來的事情。這些時間,大家也多準備一下吧。妖族的進攻,不會那麽簡單。保護天庭重要,但保護自己更重要,就算這次我們失敗了,我們也可以找其他方法迴去,但如果死了,就沒有未來了。”


    “那我不是可以被寫進史書?”兔子喃喃道。


    小姨上前輕輕拍了拍兔子的腦殼兒,嗔道:“別瞎想,你還真想在這裏名流千古嗎?”


    “我就隨便說說,嘿嘿。”兔子吐了吐舌頭。


    顏夕無奈地扶了扶額頭,對於兔子的腦迴路,她早有見識。張月也終於從所謂的領導人退了迴來,他還是喜歡靜靜地看著大夥兒嬉笑打鬧。


    “對了,呆月,老黑的傷怎麽樣了?”顏夕突然問道。


    張月下意識地握了握拳,說道:“還需要看看,這次,他傷的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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