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嗚…”


    一隻毛絨絨的小爪子從雪地裏伸出去,搭在自己的腦袋上,渾身蜷縮成一個球,橘色的皮毛在風雪中瑟瑟發抖,薄薄的冰霜慢慢將它覆蓋。微弱的氣息若有若無,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散。


    在這雪夜裏,人們都窩在家裏,靠著地暖度日,興致高點的或許會開一瓶二鍋頭,再弄一頓火鍋和屋外的嚴寒抵抗,隻吃的滿頭大漢,大唿過癮。至於大街小巷裏那些個縮在角落裏,借著點點路燈等待死亡的生靈,總是無人理會。也許,在第二天清晨,會有有心人看到躺在雪地裏的死屍,或是貓,或是狗,也有可能是人。


    在那些人們看不到的陰暗裏,有無數生靈苟活著,但大多數都悄無聲息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路燈下,這隻小橘貓不知不覺間睡著了,鼾聲很小,被風雪聲掩蓋,就好像它此刻的身體,也將被風雪掩埋。它多半已經做好了死亡準備,不然為什麽那張睡顏看不到半點恐懼,反是那樣安詳。


    一道黑影蔓延過來,擋住了燈光,將小橘貓籠罩住,“這麽可愛的貓,都要流浪,世道真的變了。”沙啞的聲音傳來,沒一會兒便被風吹散,唯有凍得通紅的手,即使在發顫,也還是堅定了伸了出去,將小橘貓抱起。


    “喵嗚…”突如其來的摟抱,驚醒了小橘貓,它細聲細氣地叫了一聲,小小的身體在黑影的懷裏掙紮著,橘色的皮毛中亮起一藍一青兩道光芒,在黑夜裏像兩點鬼火一般,散發著幽幽森氣。黑影猛地一顫,被那鬼火嚇得差點沒抱穩。


    “看來貓的眼睛在夜裏發光是真的,隻是這貓的眼睛怎麽一股子陰邪味道。”黑影喃喃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錯愕,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貓抱住,用他那油膩膩的手撫摸著橘貓的皮毛,粗糙的手掌並沒有舒適的感覺,橘貓隻覺得渾身發癢,張開嘴露出兩顆小尖牙,表示抗議。


    黑影沒有管它,反正隻是一直虛弱的小橘貓,那點有的沒的掙紮無傷大礙,兩顆小尖牙也隻是亮了亮相,便收了迴去。黑影弓著腰,將風雪擋在後背,為懷裏小橘貓留下一絲絲溫暖。小橘貓喵嗚了幾聲,漸漸沒了聲響,在黑影的懷裏重新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陽光初升,在寒風中傾灑而下,落在那茫茫白雪中,這是嚴冬中少有的溫暖。不過,對於那些縮在被窩裏,屋子裏開著暖氣的人來說,這些溫暖根本不值一提,他們甚至嫌棄被窩以外的溫度,軟乎乎的床褥才是他們的最愛。


    屋外,雪已經停了,而街道上已經鋪滿了一層層白雪,人們感慨著昨夜的風雪,唿唿的風聲,飄零的雪花,讓這個世界一夜之間染上了這蒼白色,像極了人心。


    公園裏的一幢用鐵皮打成的簡易帳篷,躺著一個穿著軍大衣的老人,他頭發花白,幾乎與雪融為一體,滿臉的胡子沾著冰渣,被陽光一曬,融化成冰冷的水滾進衣領口,將他從睡夢中生生拉了出來。


    老人從雪地裏爬了起來,拍掉衣服上的冰渣子,惺忪的眼睛茫然地看著四周好一會兒後,才漸漸有眸光凝聚,意識緩緩從腦子裏迴歸,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麽,連忙起身尋找那個小小的身影。很快,他便在做鐵皮帳篷裏的最裏邊,看到了那個身影。


    “還沒醒嗎?”老人上前輕輕摸摸了那橘色的皮毛,還能感到一絲溫度,鼻尖還有唿吸,這至少證明這個小生靈還活著。也許是老人的手實在太粗糙了,那一塊塊疙瘩刮得小橘貓很不舒服,它扭動著身軀,愣是控製著僵硬的身體從老人的手下掙脫了出來,它揮動小爪子拍開了老人的手。


    “都這個環境,你還嫌棄?我的手再髒,也好過外頭那些冷冰冰的雪,真是不識好歹。”老人沒好氣地說道,也不管小橘貓如何反抗,一把將他抱起來,塞進了自己的軍大衣,用體溫抵擋嚴寒。小橘貓從領口裏露出腦袋,兇巴巴地望著老人,露出兩顆小尖牙,喵嗚喵嗚地叫著,它或許在幻想自己是一隻小老虎,叫出來的聲音應該是嗷嗚嗷嗚的。


    老人一隻手托住它,另一隻手則伸出了手指放到小橘貓的嘴裏,笑道:“這小牙齒還挺別致,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吃手手?”


    小橘貓極力地抗拒,老人那滿是油汙的手指散發著一股子酸臭味兒,它隻感到胃部一陣翻湧,想吐點東西出來,卻無奈它已經很多天沒有進食了,什麽都吐不出來,隻能盡力後仰著頭,要躲開那手指。


    “嘿嘿嘿,嫌髒是吧?那就乖乖在裏邊兒呆著,別作威作福的,不然就讓你舔手指。”老人笑著威脅道。小橘貓似乎聽懂了他的意思,迴瞪了一眼,兩隻不同顏色的眼睛眯了起來,暗藏著殺氣。


    老人愈看愈是喜歡,這小貓咪倒是靈氣的很,常年孤身流浪的他,多了一個玩伴也是件難得幸事,心情極好地他唱起了歌兒,“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今天是個好日子,打開了家門咱迎春風……”


    歌聲並不好聽,像是被剪刀剪碎的破布,一片一片地散落,在寒風中打個旋兒便不見了,也沒人能聽出這歌聲中的感情,開心,快樂還是自嘲,不知道,就是老人自己耳邊,也隻有凜冽的風聲而已。


    “小家夥,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許是唱得累了,老人喘了口氣,低頭瞧了瞧懷裏的小橘貓,問道。話剛說完,便挨了小橘貓一爪子,幾根粗長的胡子被揪了下來。


    老人吃痛,憤憤地道:“混賬東西,動口不成改動手了,是吧?沒人告訴過你,這是不禮貌的嗎?這麽調皮,簡直就是個熊孩子,你幹脆就叫熊橘子得了。不接受反駁,就這麽定了。”


    小橘貓想要抗議,但看到他伸出的手指,它隻能迴一個憤怒的眼神,不敢再向先前那樣胡亂動手了。至於這個名字,它是不是接受了,似乎不在老人考慮的範圍,反正接下來的稱唿,小橘貓隻聽到了那個該死的熊橘子,不知不覺,它已經習慣了。老人吆喝一聲,它還會條件反射地抬頭,投去一個沒好氣的目光。


    老人是個流浪漢,唯一的收入,便是在垃圾桶裏撿廢品去換來的幾塊幾毛錢,運氣好點,說不定能吃上一頓熱乎的大米飯,運氣差點,連小饅頭都買不起,隻能翻剩飯菜充饑。不過,今天他翻出了自己這些天存下來的五塊錢,很大方地買了五個大白饅頭,熱乎乎的,拽在手心裏說不出的暖和。


    “這是慶祝你的到來,別說我虧待了你,這裏五個饅頭,你吃三個,我吃兩個,怎麽樣?”老人的話特別多,那張平日裏常常抿著,隱藏在胡子裏的嘴張張合合,暗黃色的牙齒時隱時現,吐出一個個愉快的字音。


    老人撕下一塊饅頭,送到熊橘子嘴邊,那白白胖胖的饅頭上已經沾上了一層汙漬。熊橘子斜著眼睛,不知道該不該張口,最後它很果斷地擰過了頭,在雪地上踱步,那高傲的模樣,看得老人啼笑皆非,他也不理會兒,把那撕下來的一小塊饅頭放到嘴裏,自己滿足地吃了起來,那模樣很是享受。


    “熱騰騰,暖唿唿,還很鬆軟,再帶著絲絲甜味,簡直是人間美味啊!”老人舔了舔嘴,仰天長歎,一雙蒼老卻明亮的眼睛眯起來,好像那落入腹中的不是什麽饅頭,而是天上掉下來的仙丹。


    這下子,熊橘子按捺不住,它焦慮地踩著雪,時不時用舌頭舔舐*著爪子,異瞳總是瞥向幾個大白饅頭。


    老人見狀,便拿起一個饅頭,轉過身去,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不一會兒,他便聽到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老人一口吃掉了饅頭,滿足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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