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還是淡淡的,輕柔如紗,飄掠向人間。


    陷進床褥裏的葉琪懶懶地翻了個身,手伸到床頭櫃想要按掉煩人的鬧鈴,卻感到手臂上似是壓到了什麽東西,而且麵前好像被擋住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一張同樣睡眼惺忪的臉。


    以前,一覺醒來,見到的都是男人臉,這還是第一次在自己床上看到了女人,葉琪感到很有意思。林曉裳被葉琪略帶玩味的目光看得心裏有些發毛,“看什麽?有眼屎?”


    葉琪笑道:“沒有,不過有我。”


    “貧嘴。”林曉裳賞了葉琪一個大白眼,便起身了,“起床啦,懶蟲,你該去上班了。”


    葉琪按掉鬧鈴看了看時間,又重新把臉埋進枕頭裏,嘟囔道:“讓我眯多一會兒。”林曉裳見狀,便自己先去洗漱了,待她換好衣服,重新迴到房間時,便聽到葉琪那細細的鼾聲。林曉裳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前坐在葉琪窗邊,輕聲喚道:“懶蟲,起床啦,上班啦!”


    沒有反應!


    口說無用,那就隻好動粗了,林曉裳雙手放在葉琪的腰間,十指輕撓。“啊!”瞬間被驚醒的葉琪,尖叫一聲,埋怨地看著林曉裳,憤憤不平地抱著枕頭。


    “誒喲,還鬧別扭呢,想被扣工資嗎?”林曉裳說道,小心地扶起葉琪,看了看她的傷腳,經過昨天的冰敷已經消腫了許多,但還是要小心,以免二次傷害。


    葉琪揉了揉發脹的腦袋,說道:“我要不請假好了?”


    “你要是現在和我說請假,我會弄死你!你以為我是為了誰,才這麽早起?”林曉裳惡狠狠地威脅道。


    葉琪連忙縮了縮腦袋,乖乖就範,睡意什麽的早在這一來一往的對話中煙消雲散了。


    這一天,似乎是一個新的開始,至少對於葉琪來說是這樣的。此刻攙扶著她小心翼翼下樓的那個人,身材略顯嬌小瘦弱,甚至年齡也比自己小,麵容美麗也帶著幾分稚嫩,但那股子認真的勁兒,卻讓人心安。


    日子一天天地過,葉琪已經習慣了每天在公司樓下等候的身影,每天在飯桌前為自己彈琵琶的身影,每天早早叫自己的起床的身影……反倒李琅的身影越來越淡了,若非床頭還放著兩人的合照,說不定,葉琪早已經忘了這個人。


    這是常人的生活,總是逃不開俗世紛擾,逃不開愛恨糾纏,那非常人呢?或許也是如此,隻不過,他們總是給人一種出世的感覺,其實都是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


    鏡司,一葉輕舟,輕推綠波,載著少年郎在湖邊蕩漾。那少年,戴著一副黑框鏡,眯著一雙小眼睛,滿臉死氣沉沉地看著天空,數著白雲,額前劉海隨著風,輕輕飄動,時而露出兩道耷拉的眉毛。


    能在二十來歲的年紀,透出一副遲暮老者氣息的人,在鏡司,除了張月,再也找不出第二位了。


    今天天氣很不錯,本來應該是一個訓練的好日子,但張月破天荒地給周淺穎放了一天假,此刻,她正在房間裏美美地睡覺呢!


    張月從褲兜裏摸出兩張電影票,歎了口氣,正準備放迴去,船身突然向後翻了起來,船尾翹起,濺起一大片水花。張月倒是很淡定,抬腳猛地一踏,將船尾暗了下去,避免了一場船翻人落水的災難,不過一道身影卻是撞進了自己懷裏。


    顏夕從天而降,一屁股坐在張月的肚子上,壓得他七葷八素的,順手搶過了張月手裏的電影票,“誒喲,想請我去看電影?想就直說嘛,扭扭捏捏地幹嘛?還是說……”


    張月深吸一口氣,壓下胃裏洶湧翻騰的各種東西,“你先下來。我要吐了。”


    “你敢吐出來,我就弄死你,給我吞迴去。”顏夕嫌棄地說道起身做到船的另一邊。張月鬆了口氣,方才顏夕那突如其來的泰山壓頂,真的讓他有點吃不消。


    “不是請你的。”張月伸出手,向顏夕討要那兩張票。


    顏夕向閣樓二樓的某一戶窗瞥了一眼,說道:“想就去說啊,一個人待在這船上瞎晃蕩有什麽用?還是要我幫你?”說著,也把電影票還了迴去。


    張月接過電影票,看了一眼開始的時間,說道:“她剛接到任務,明天就要出發,給她放個假,本來想帶她去逛逛的。”


    “那就去啊!”


    “我還沒來得及說,她就跑迴房間睡覺去了。唉,這些天,可能也真的累了,就讓她好好休息吧。”張月看著這兩張電影票,指尖輕動,想要捏一道火決,將其燒了去。


    顏夕連忙阻止了他,說道:“這麽浪費做什麽,她不去,我去。”說完,她又把電影票搶了過來,繼續說道:“那麽現在給你做個選擇,跟我去看電影,還是待在家裏,等她睡醒,再約她?”


    不知道為什麽,張月總覺得這句話有著別樣的意思。


    “走吧,讓她好好睡一覺,明天好出任務。”張月說道。


    言罷,兩人便一同出了鏡司,路上,兩人都默然無語,隻是靜靜地走著,直到電影院已經近在眼前了,張月才打算打破這有些尷尬的氣氛,“說起來,你給淺穎的是什麽任務?”


    顏夕笑道:“幹嘛?擔心你的小情人有危險?以前我出任務的時候,怎麽不擔心一下我?”


    張月認真地說道:“靈道盟年青一代第一人去做任務,需要我這個小輔助擔心嗎?淺穎又不同,她還是個新人。而且,你似乎沒給她準備一個幫手?”


    顏夕毫不在意地說道:“你第一次出任務,不也是一個人嗎?她已經訓練了那麽久,總該拿出點成績來。怎麽?訓練時,處處收手就算了,到了實戰,你還打算放水嗎?”


    張月倒是不意外顏夕能看出來自己平日訓練時對周淺穎的照顧,畢竟如果他真的有心去練,周淺穎就不會在每一次訓練完後還有力氣和她蹦躂,早就癱迴床上休息了。


    但被這麽明白地點破,張月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為自己辯解,便幹脆默認了。有些時候,坦誠相待比欲蓋彌彰要輕鬆多了,雖然這需要臉皮的一些厚度。


    對於張月的臉皮厚度,顏夕早有自知,“你要不要考慮求一下姐姐?放你去陪她一起出任務啊?”


    “我記得,當初我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你也有在暗中跟蹤觀察,是嗎?”張月說道,但話外之意,已經不需要深究。


    顏夕沒有迴答他,反是問了一個很無厘頭的問題,“如果,你在我和她之間,隻能選一個人,你會選誰?”


    張月一怔,陷入了沉思,顏夕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完全不在張月的認知範圍,他甚至不明白這個問題的意義在哪,“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讓你迴答,沒讓你提問!來,告訴我,答案我滿意,我就讓你去帶丫頭出任務。”顏夕幹脆攔住了張月,擋在他麵前,身後是他們這次外出的目的地,距離電影開始還有不到五分鍾的時間。


    三分鍾晃眼便過,電影已經開場,張月還站在距離電影院隻有一條馬路的街道上,思考著一個十分尖銳,但卻沒有到提問動機的問題,許久,他才搖了搖頭,“選不了,都是我的夥伴,大家一起好好相處不好嗎?為什麽一定要選?”


    顏夕用看白癡的目光掃了張月一眼,便漠然地迴頭走了,留下張月一個人在後邊麵無表情地跟著。這一晚的同行,並不愉快,至少在張月眼裏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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