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持續不停地下著,飄飄灑灑,想要洗刷世界的汙穢,卻讓滿地的鮮血無限製的蔓延,反而染紅了這個世界。


    張月狼狽地在雨中奔逃,背後是緊追不舍的刀光,每每都是擦著他的後背劃過,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道道口子。張月縱身一撲,抓起一把刀迴身奮力一扔,身體就著這股力向後摔去,在地上連滾了幾圈。


    扔出去的刀沒有多大的威脅,但武士還是把攻擊的方向調轉了。刀光閃過,張月飛出去的刀斷成兩半,斷口整齊光滑,像一麵鏡子。張月沒有去看後麵發生了什麽,他一門心思隻想逃跑,在斷刀落地時,他人早已跑出老遠。


    張月速度不算快,但控製得很好,跑了這麽久唿吸都沒亂,身後的刀光追得很緊,但就是砍不著他。


    武士麵無表情,就像一具行屍走肉,他刀法精準,迅猛,但也耐不住張月這個背後長眼睛的家夥,任由他砍得歡樂,卻隻能砍下幾點黑布屑。但他似乎也不急,就這樣死追著,雙眼被猩紅的血色占滿,卻看不到神采。


    張月一邊跑一邊想著對策,他總不能一直這麽跑下去,身後的哥們兒明顯不是人,看上去跑得比自己還輕鬆,正想著,突然感到身後一寒,張月向前跳了一步,堪堪避過一刀。他暗鬆一口氣,心裏卻多了一絲警惕,武士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這一跳沒有任何準備,倉促之間,張月也沒有辦法完全站穩身子,索性就往地上倒去,迎麵正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張月雙手伸出,一把抱住身體在地上滾了一圈,正好將屍體當成了盾牌舉了起來。


    武士的刀落下了,刀刃劃過,帶著雨滴在空中留下一道水線。一開始,水線還是透明,可當刀刃穿過屍體時,水線瞬間變成了紅色,灑落下來,賤了張月一身。張月沒有心思去在意自己的形象,得到了緩衝,他立刻從地上躍起,拔腿就跑。


    ……


    奶媽坐在電腦前,打開了一個靈道盟的專屬網站,正在一遍遍翻閱著資料。她正在查找“直心道館”這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道館的事情。但她看上去似乎有些煩躁,劃動鼠標滑輪時,也是時上時下,整個頁麵都隨著她的操作晃來晃去。


    奶媽壓根兒沒有心思看,哪怕她知道這個或許會是一個重要的線索,也是顏夕親口布置下的任務。無論出於什麽原因,她都沒有理由怠工,可她就是靜不下心來看。比起在這裏用電腦查資料,她更想像顏夕那樣,在現場隨時準備出手。


    不僅如此,顏夕那句“該怎麽辦怎麽辦”,就像一個魔咒,讓她原本有條有理的大腦一下子亂了。對於張月叫自己姐姐,她並不在乎,純粹當成是一個比較親密的昵稱,可是一想到這個所謂的“弟弟”有一天也許不在了,她感到有些難過。


    “奶媽?怎麽樣了?有線索嗎?”


    是顏夕的聲音,溫柔大方,總是充滿著自信。也正因如此,才有那麽多人願意為她付出,其中,包括奶媽。


    “不好意思,再等等。”奶媽輕聲道了個歉,重新開始查看這份資料。


    不多久,顏夕手機上收到了一份文件。顏夕並不意外,點開文件夾看了看,臉上閃過一絲疲憊的神色。她抽出青傘,正準備把傘扔出去,突然又來了幾條消息。


    “留在那裏,看好我弟弟。”


    簡短的一句話,沒有過多的描述,但顏夕卻看到了奶媽那故作冰冷的俏臉。顏夕笑道:“現在的禦姐難道都是傲嬌嗎?”她抱著傘,繼續坐在門檻上,繼續等待那個熟悉的張月放下刀,擦幹淨身上的血,眯著眼睛看著自己。


    ……


    張月很狼狽,身上的衣服已經破得不成樣子了,隻剩下一件被血染紅的白襯。逃跑可以保命,但可不能保證不受傷,更何況是麵對那樣一個殺紅眼的武士。他正在靠在一睹牆上,喘息著,想要借此恢複一點體力。


    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一路上換了無數個方向,借助了各種天然的,非天然的掩護,好不容易才和那武士拉開了距離,有了這麽一個喘息的機會,他可得好好珍惜。


    剛喘了幾口氣,一股惡寒從肋下傳來。張月條件反射般彈了起來,但刀尖還是追著他洞穿了牆壁,在它身上又添了一個新的傷口。張月咬牙,一聲不吭,借力飛奔出幾米,踩著對麵人家豎起的籬笆,一躍而起,直接跳上了屋頂。


    刀光升起,如同白龍出海,氣勢兇猛,追著他砍來。張月雙腳用力一踩,瓦片劈裏啪啦碎了一大片,張月也順勢掉了下去。刀光再一次撲了一個空。身在空中的武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張月的身影消失在煙塵之中。


    這一次,張月還沒來得及找到一個可以躲的地方,那種惡寒又從背脊上傳來了。張月一腳撩起地上一把刀,握住刀迴身砍去。張月想跑,可是這次,他跑不了了,刀越來越快,再跑下去,他要麽力竭而死,要麽中途就被砍成碎肉。所以,他不得不選擇麵對了。


    “逃跑是躲避死亡最直接的方法,但當你逃不了時,你要做就是麵對。至於是攻還是守,就看你自己了。”


    奶媽的話再一次在張月耳邊迴蕩,攻?守?這個選擇早在之前他就已經做出決定。一如那個訓練,張月被奶媽+逼得走投無路時,轉身做出的動作是雙手交叉在眼前,擋住奶媽的一拳。最後的結果是,張月雙手骨折,在床上躺了一天。


    張月橫刀在前,迎著那明晃晃的刀光,不退不避,正麵硬擋,還頗有幾分硬氣。


    轟!


    一聲巨響,張月應聲飛出,在空中飛出了十幾米,才重重地落在地上,身上傳來密集的骨骼碎裂聲。張月隻覺得整個身體都要裂開了,仿佛下一刻他就會四分五裂,成為地上的一灘碎肉。


    張月撐著刀,從地上坐了起來,想要活動活動身子,卻發現自己的神經好像跟肌肉完全沒有了關係,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他瞥了瞥手裏的刀,笑道:“沒有斷?看來真的和我想的一樣。”


    張月想起了前不久被武士一刀砍斷的那把刀,那整齊光滑的切口到現在他還記憶猶新。


    武士看著張月,愣了一愣,瞳孔上的猩紅色似是有些波動,但隻是一閃即逝。武士提著刀,又衝了上來,刀刃劃著地麵,激蕩起一陣水花,足有半人高。


    張月深吸一口氣,握刀猛地從地上站起,竟是迎了上去。前一刻,他還奄奄一息,坐起來已經耗盡了他的力氣,這一刻,他卻像個不懼危險的勇士迎向了那殺人的刀光。


    刀身一橫,靜如止水,這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隔絕了一切,哪怕是武士手中殺人無數的刀。兩把刀相撞,沒有剛才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聲清脆如玲的輕響。


    鐺!


    武士的瞳孔漸漸放大,猩紅色悄然退去,露出了黑色的瞳孔,驚訝,迷惑,各種各樣情緒蘊含在其中。張月笑道:“這才是人的眼睛。”說著,張月握刀輕輕一劃,幾片細小的鐵屑順著劃動的軌跡飛起,而在空中一柄斷刃無力地翻轉幾圈後,掉向地麵。


    這把充斥了煞氣的刀,竟然就這麽斷了,被張月隨便撿來的一把刀斷了。


    沒有了刀的武士,又有什麽呢?武士看著自己手中的斷刃,自嘲地笑了笑,一把推開張月,舉刀就要刺向自己的腹部。張月上前一把抓住那刀刃,手掌立刻迸射出鮮血,他沒有理會,而是笑道:“你們日本人這麽喜歡切腹自盡嗎?”


    被張月握住的刀,就像被固定在空氣中一樣,動不得絲毫,任由武士如何用力,也是徒勞無功。


    “放棄吧,不如坐下來,和我說說,為什麽要殺人。”張月奪過刀,直接扔到一邊。


    武士退了幾步,有些不敢直視張月的眼睛,因為那是一雙黑白瞳,看不出神采,卻總能讓你有種被掌控了一切的感覺。在這種感覺支配下,武士不自覺地彎下了腰,選擇了仰視張月。


    “還在疑惑嗎?這個世界終究隻是個幻境,對付一個有真魂的人,幻境本來就沒多大的效果。而且,隻要堅定自己的想法,不被你蠱惑,這個幻境終究會被破的。”張月揚揚手,這個屍橫遍野的村莊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褪去。


    張月站在一方黑白相間的小池塘上,一個穿著黑白色道袍的小娃娃拽著他褲腳,五官皺在一起,想要擺出一個兇惡的表情,可惜礙於那稚氣未脫的臉,所謂的兇惡變成了撒嬌鬧別扭。而在張月前麵,是一把刀,不斷在淌血的刀。


    “現在明白了嗎?從一開始,我就沒覺得我會輸給你。不過,我倒是沒想到,跟你打一架,我能更加肯定我這些年以來一直堅定的信念。你的劍道也許就是這個道館的名字“直心”。直擊人心,用殺生,來斬滅人心的黑暗。但是我的劍,是“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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