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血跡斑駁點點,順著張月的手蔓延淌落,“等等……先等等。”張月聲音發顫,似在忍受著莫大的痛苦,難言的悲傷充斥了心髒的每一個角落。


    奶媽漠然地放下手,說道:“遲了。”


    張月聞言,移開自己那淌血的手,怔怔地看著那兩顆倒在血泊裏的粉紅色果子。一時失聲,跪坐在地上,沉默不語。


    奶媽無奈地搖了搖頭,揮手揚起一陣風,將張月托起,飛向天空。


    一抹亮光自天邊射來,漸漸發散,愈顯得輕薄,就像美人起舞時飄動的輕紗,在這無邊夜色中留下淡淡的色彩。


    空中,張月和奶媽看著那一彎銀月,柔和的月光向他們傾灑而去。奶媽如披銀紗,神聖而美麗,張月躲在奶媽的身後,龜縮在光的背麵,一個陰暗的角落。


    “他們是什麽妖?”張月問道。


    “人參果,傳說吃一顆可以延年益壽,堪比長生不老藥。但人參果的成長需要吸取大量的生命力,一顆完全成熟的人參果,至少要吸取千人的生命。”奶媽平淡地說道,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仿佛隻是陳述一個事實。


    張月微微握緊了拳頭,問道:“那他們……”


    奶媽想了想,說道:“初成型而已,如果真的是成熟的人參果,對我來說,也是很難纏的。”


    “是嗎……”張月低聲喃喃了一句,便陷入了沉默,仿佛昏睡了過去。直到迴到鏡司,張月也是一言不發,徑直迴到自己的房間,睡下了。


    眾人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靜靜地看著滿客廳的彩燈紅花,還有桌上那三層的大蛋糕。


    老黑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耐不住寂寞的他,點了一支煙,自顧自地吸著。淡淡的煙草味隨著繚繞的煙霧散發開來。


    兔子厭惡地捂住鼻子,瞪了老黑一眼,想要罵幾句,卻感到很沒趣,話到嘴邊也隻好草草地咽下去。


    小姨雙手撐在桌子上,時不時瞥向通往二樓的木樓梯,剛才,張月上樓時蕭索的背影還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老莊站在她身後,手搭在她的肩膀,似在安慰,但更多的是無奈。


    顏夕看了看眾人,打了個嗬欠,怕是有些困了,她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了出去。


    房間裏,張月趴在床上渾身無力,難以言喻的疲憊侵襲著他身上的每個細胞,但他就是無法入眠。隻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那個小房間裏,那蓬勃的生機和兩個妖果撕心裂肺地哭喊。


    一道熟悉的鈴聲響起,將他從迴憶的泥沼中拉了出來。張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一條短信映入眼簾。


    “大家都在等你。”


    張月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清醒一些。他想起來了,今天是元旦來著,鏡司有一個元旦晚會呢!


    約莫十分鍾,一道走路有些搖搖晃晃的身影走下樓梯,看著一幹茫然的眾人,笑道:“元旦快樂!”


    “啊?哦哦,元旦快樂。”


    簡單的祝福,就像一片落葉飄落在湖麵,不起波瀾,隻能激起一圈圈漣漪罷了。張月想調整自己的表情,但他忘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麵部表情豐富的人。


    到最後,他還是隻能用一張疲憊不堪的臉麵對大家。


    晚會還是開始了,老黑拿著醒好的拉菲,也沒有什麽祝酒的話,反正就是一杯接一杯地倒滿。


    “喝!”


    也不知道是誰的一聲大喊,眾人也就順著那豪氣,一口幹掉了滿滿一整杯拉菲。懂酒的人如果看到這情景,估計要氣暈過去。八二年的拉菲,被當成老白幹一口悶,著實浪費。


    但沒有人去在意這件事情,因為一個人,大家都提不起那個享受的勁兒,誰都有些敷衍了事。一杯酒下肚,大家的臉有些泛紅,不勝酒力的小姨和兔子舌頭都有些軟了。


    老黑擦了把嘴,準備再來一杯,被奶媽一塊蛋糕堵住了嘴。老黑怔了怔,傻笑幾聲,用手把臉上的巧克力奶油抹了下來,舔了個幹淨,笑道:“吃蛋糕吧。”


    奶媽看了看老黑那舔蛋糕的模樣,一臉地嫌棄,揚手揮出幾道風刃,將那三層蛋糕均勻地切成小塊。這把拿著刀正要動手的小姨嚇了一跳,哭笑不得地說道:“奶媽,風刃不是你這麽用的吧?”


    “無所謂啦!”奶媽聳聳肩,自己先上前用叉子撩出一塊蛋糕,在一旁吃起來了。其餘人見狀也一一上來分蛋糕。


    張月端著蛋糕,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奶油沾在眼鏡上了也渾然不知。顏夕坐在旁邊,抓起他手上的蛋糕,二話不說直接糊臉上去。


    張月被糊得有些懵了,拿著叉子,怔怔地不知道該怎麽辦。那模樣看上去很是無助,但顏夕升不起半點同情心。


    “好玩嗎?”顏夕的聲音有些冷,讓這個冬夜的溫度更低了。


    張月迴道:“味道不錯,不過好甜。”


    “我看著你很酸。”顏夕漠然地道。


    張月沒有說話,自己起身去廁所了。老黑見狀,歎了口氣,連忙跟上。廁所裏,張月正在洗臉,冰冷的水潑在臉上,泛起陣陣涼意,還有絲絲甜甜的味道。


    張月皺了皺眉,似乎很不喜歡這甜味。他抬頭看了看鏡子,正好看見一張黝黑,滿是胡渣的臉,說實話沒什麽美感,這麽突然跳出來,還有點嚇人。


    “會抽煙不?”老黑想了想,竟是丟出自己隨身帶的煙和火機,問道,那模樣像足了地痞流氓。


    張月瞥了一眼,有些驚訝,這個平時嚷嚷著窮的男人竟然丟出了一盒芙蓉王,還真是大方。“你不怕被他們說教壞小朋友嗎?”張月也不客氣,掏出一根,熟練地點上。


    “喲嗬,你這還挺熟練的哈。沒有煙癮吧?”老黑有些詫異。


    張月吐出一口煙圈,說道:“沒有。”


    “嗯,最好不要有,抽煙不是什麽好習慣。雖然我沒什麽資格說你。我一直以為隻有我會抽,真是可怕……”老黑喋喋不休地說道。


    張月冷不防地來了一句,打斷了老黑的話:“老莊和小夕也會抽。”


    “額……到底誰和他們比較熟啊!”


    張月抽完一根,正準備出去,老黑手一攔,揚了揚手裏的口香糖:“嚼個糖,開心點,哪怕真的不開心,也忍忍。我記得,這方麵,你很有天賦的。”


    “我盡量。”張月深吸一口氣,將心裏的糾結疲憊一口氣吞進了肚子裏。接過老黑的口香糖,嚼了幾口便離開了,老黑還在廁所裏點燃了第二支煙。


    客廳裏,大家還在狂歡,隻是在模糊的彩燈下,那有說有笑的身影顯得十分模糊,就像海市蜃樓一樣,不真實。張月想,也許是自己還未走進這個團隊吧!


    心裏這般想著,但他還是恢複了往日的模樣,將心裏各種情緒隱藏起來,就像一張白紙,重新走進這模糊的燈光下。


    ……


    張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入眼竟是一片黑暗,他皺了皺眉,心裏疑惑:還沒天亮嗎?待得張月徹底清醒過來,擋住自己的黑暗是一張臉,一張非常熟悉的臉,特別是那被胡渣刮到臉癢癢的感覺,讓他一下子就知道這張臉是誰。


    “老黑……”張月嚐試叫醒眼前這個已經睡熟的人,但那一聲接一聲的鼻鼾,讓他選擇了放棄。張月用力將老黑雄壯的身軀推開,長長地鬆了口氣,看了看四周,才發現晚上他們到底玩得有多嗨。


    兩瓶拉菲還有一瓶威士忌的屍體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各個角落,蛋糕還剩下大半,但是倒扣在兔子的頭上,餐桌上也是狼藉一片,吃了一半的雞腿在桌子邊緣搖搖欲墜,如果掉下去正好可以掉進小姨微張的嘴裏。


    張月看著可怕的光景,抹了一把嘴,又看了看老黑,突然覺得胃裏一陣翻滾,連忙跑去廁所漱口。一抬頭,鏡子裏一張有些俏皮的臉,正微笑地看著自己。


    “為什麽又是廁所?”張月說道。


    顏夕愣了愣,笑容被臉上的疑惑衝淡了不少:“為什麽是又?”


    張月擦幹淨臉,說道:“這不重要,你醒了?”


    “嗬嗬,應該說,我是唯一一個保持清醒,沒有睡的人,拍了不少醜照哦!還有,昨天老黑真的和你……”


    張月眉毛微挑,剛抬起來的頭,又低了下去,不斷地漱口。


    看著張月那緊張的樣子,顏夕忍俊不禁:“哈哈哈哈……騙你的啦,其實和你親的是我!”


    張月那這漱口杯,正好往嘴裏倒水,聽到這話猶豫了一下,最後繼續漱口,而且擦得更仔細了。


    “我!你幾個意思!我還不委屈,你還給我漱!?顏夕沒好氣地說道,一把奪走張月的漱口杯,杯子裏的水灑了張月一臉。


    張月抹了一把臉,歎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很久沒陪我出去玩了。元旦休假三天,約嗎?”顏夕說道。


    “我可能要迴趟家,我媽最近老念叨我。”張月拿過毛巾,把臉上的水擦幹淨,含糊不清地說道。


    “喔?確定隻念叨你?”


    “……她讓我帶你迴去玩。”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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