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嬰,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老黑拳頭握得嘎吱響,壓在羽扇上力道又加大了幾分。


    金發男子便是楊嬰,他抿著嘴,喉嚨微動,緩緩開口,聲音有些嘶啞,但依舊高傲而冷漠:“裝?你以為你這點小心機就能算計到我嗎?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哈哈哈,那口血吞的很隱秘嘛!”老黑毫不留情地嘲諷著,拳頭上赤紅湧動,再次往下壓了幾分。


    楊嬰手微顫。方才他的確失算了,被老黑偷襲得手,雖然關鍵時刻釋放了本體,力量提升,但終究是受了點暗傷。


    “哼!再來!”


    下一瞬,兩人已經消失在原地。荒山山巔,空氣突然一震,灼眼的光一閃而過,留下一個深坑,山頭直接被掃平。緊接著,天地間出現了無數道灼目光芒,仿佛有萬千刀劍在飛舞,不過這些似刀光似劍光的光芒留下的不會是平滑的切口,而是一個又一個的深坑。


    這一座本就不大的荒山,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消磨著。


    砰!空氣爆炸的聲音在某一處響徹,荒山深灰色的山地轟然塌陷,碎石崩毀成粉。大地的塌陷還未完全結束,以這個深坑為中點,大地又被犁出兩條長長的坑道,向兩邊迅速延伸。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坑道的延伸猛地停止,兩個巨坑在煙塵中緩緩現形。


    一縷縷白霧自地麵緩緩飄起,老黑和楊嬰從白霧中走出,皆是渾身繚繞火焰,一紅一金,氣息不同,但氣勢同樣強大。


    楊嬰理了理身上的白袍,有些不悅地瞥了瞥右手破碎的袖口,但還是擺出了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這不是做作,這是他與生俱來的高傲。這種高傲鑲嵌在他的骨子裏,隨著他體內的血液流淌,哪怕身死也不會拋棄。


    因為高傲,所以他要讓自己永遠保持著掌控者的姿態。哪怕他在心底承認,就憑現在的他,不是老黑的對手,頂多打個平手。


    老黑可不一樣,生來死不要臉,坦坦蕩蕩,可不喜歡做什麽姿態。此刻的他正齜牙咧嘴地搓著他赤紅的拳頭,暗罵道:“奶奶的,這騷狐狸的力道比上次怎麽大了這麽多,痛死我了!不行,得想個辦法趕緊溜,呆月還等著我呢!”


    老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打量著四周的環境,正尋找著出路。突然眼珠子一定,便再也移不開了,他死死地盯著前方。


    楊嬰緩步走向老黑,嘴角微微勾起,本就俊朗的臉更顯妖異。他麵容平靜,眉眼帶笑,一顰一笑顛倒眾生,他是陽狐妖,天生魅惑,但這不是他的高傲所在,他的高傲源自於他的力量,那與太陽共生的力量。


    “黑煤,當年一戰之後,我潛修多年,終於有所突破。你若這些時日還是原地踏步,便趕緊求饒,交出那個小子,我可以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饒你一命。”楊嬰淡笑,言語間自有不可抗拒的霸氣。


    老黑看著楊嬰身後不知什麽時候長出來的第七條尾巴,不以為然:“多了條尾巴就讓你這麽自信,你還真看得起自己。”


    “哦?那就請你去死吧。”楊嬰手輕顫,折扇猛地一收,自天而降,刷下一片金色火幕,當頭罩下。老黑腿一張,紮穩一個馬步,雙翼隨雙手高舉過頭,毫不畏懼地正麵硬接這與太陽同色的金火。


    嗤嗤嗤!老黑腳下的大地迅速氣化,那些堅硬山石根本抵不過金火的炙烤,在這種恐怖的高溫下無比脆弱。但有一個人卻依舊巍然不動,仿佛他才是真正的山,任你天火猖狂,我自亙古永存。


    楊嬰依舊平靜,不知是內心的高傲所致,還是真的這般淡然。他玉手再轉,折扇旋出一個瑰麗的圓。金燦燦的,完滿的,毫無缺陷,在楊嬰看來,隻有這樣完美才配得起他。


    楊嬰輕笑,折扇往前一點,金圓表麵輕輕波動了一下,天邊的太陽也跟著微顫。金光充斥了天地間,光芒所至萬物皆寂。一閃而逝的瞬間,也不知道有多少生命就此凋零。至少這座不起眼的荒山終究是被掃平了。


    老黑喘著粗氣,渾身冒白煙,散發著淡淡的焦臭味。他雙翼微攏,赤火包裹住昏厥的張月。“唿……還好趕上了。”老黑無力地笑道,雙翼一震,漸漸消散,張月也倒在了他的懷裏。


    老黑輕輕擦去張月臉上的血漬:“你睡得真安樂,等這事兒完了,你得請我吃頓好的。”


    “你還有心情管別人。”楊嬰秀眉微挑,似乎覺得老黑這般姿態是在無視自己,這是他所不能允許的。楊嬰將折扇正立,輕敲眉心,低聲喃喃,晦澀咒語從他的唇齒間流出。


    “來了!”老黑抱住張月,將他緊緊摟入懷中。一股颶風從前方吹來,吹得老黑眼睛都睜不開。“嘖……每次都搞這麽大這麽陣仗,給誰看啊?”


    “讓你臨死前看看我的真身,你也可以知足了。”一隻金色火焰狐狸從煙塵中顯出身形。都說妖是醜陋,其實不然。狐妖魅惑,不止是化為人形時顛倒眾生,哪怕是顯露出妖身,依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緞子般的皮毛柔順光滑,流轉淡淡的金光,如同鎏金澆灌,尊貴而不可侵犯,身後七條大尾巴輕輕搖曳,似孔雀開屏,又似牡丹花開,美豔得不可方物。


    老黑搖了搖頭:“你們狐妖一族,都這麽不要臉嗎?要打就趕緊吧,少在那賣萌。”


    聽得老黑的挑釁,楊嬰也有些惱怒:“聒噪。”他四肢緊抓地麵,身後七條尾巴散開,狐嘴微張,有金色的火氣在翻湧。


    “楊嬰,你是不是叫我黑煤叫多了,都忘了我是誰了?”老黑緩緩站直身子,懷裏還抱著張月,麵對氣勢逐漸攀升的楊嬰,他倒是一點也不在乎,那雙跟膚色一樣黑漆漆的眸子充滿了自信。


    楊嬰沒有理會老黑的話,氣勢飆升至巔峰,一輪大日升起,閃爍著億萬縷光芒。楊嬰張嘴一噴,一道金色光柱筆直射出,仿佛切割開了天地,如果這光柱能夠就這麽衝下去,將是多麽完美的一筆,但它竟然停住了,停在了老黑的麵前。


    一朵朵赤紅色的火蓮迎風綻放,匯成一片花海在虛空中搖曳,將那光柱擋住了片刻。雖是片刻,但也足夠老黑做些事情了。他向前走去,說不上視死如歸,就像是平常的邁步,平常地走向前方。


    他踏入花海,瞬間消失,隻留下一片片黑色的鴉羽。一隻隻黑鴉穿梭在花海之中,悍不畏死地衝向金色光柱。


    花海伴隨著鴉群向前緩慢而堅定地蔓延,金色光柱固然霸道,讓無數紅蓮黑鴉凋零,但黑鴉花海永遠沒有結束的時候。花海越來越廣闊,鴉聲越來越密集,一時間天地間似乎隻剩下赤色與黑色在相互交織,而金色在一點點地被吞噬。


    天邊,微風吹拂,一片片厚厚的雲層從遠方飄來,不知什麽時候遮掩住了原本灼眼的太陽,隻有幾縷發絲般不起眼的光芒落下,天地黯淡了。人們抬頭看著陰暗的天空,都是抹了把汗,鬆了口氣:“誒喲喂,這雲朵來得太及時了,總算涼快下來了。”


    但人們的開心還未持續多久,熱浪再一次襲來。陽光灑落,呈現一片金紅色,更加的灼熱。


    楊嬰渾身破敗不堪,鮮血淋漓,還有濃濃的焦臭味。這讓他崩潰,高傲如他何時這般狼狽,哪怕是當年和老黑激戰,他也可以全身而退。而如今他卻像條死魚一樣從金紅色的花海和鴉群中掙紮出來,隻留下半口氣在苟延殘喘。


    花海凋零,鴉群消散,老黑跌坐在楊嬰身上,將他砸的七葷八素。“哈哈哈……被自己的攻擊打成這樣,爽不爽啊?”


    楊嬰閉口不語,隻是狠狠地盯著老黑,這一刻他的高傲已經不複存在了。


    老黑笑道:“我是誰?我可是不死之禦,紅蓮鴉楊斌。為何不死?所有人都以為我隻是能抗能扛的肉盾,其實啊,我的防禦之所以強大,是因為我每一次防禦都在為最強的進攻做準備。爸爸打得可是反傷。”


    “我還沒輸……”楊嬰冷冷道。


    “哦?還不服?”老黑偏頭看向楊嬰,突然一怔,一圈圈紅色光暈在虛空中蕩漾,泛起陣陣波紋。滴答一聲,老黑心裏突然覺得很空,很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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