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容之術,這易容之術太過神乎。


    百裏明月垂眸凝思,心忖:依依怎會有如此高明的易容之術,她是怎麽做到的?不對,這應是修士的手段,依依是修士?對,她是修士這錯不了,她的修為應是很高,才會隨意改變一個人的容貌和聲音。


    春水和南宮依依,雪劍則是有說有笑,她沒空想這些,況且她偶爾會看看蘇謹言,她哪裏有閑情思考南宮依依的易容之術啊。


    雪劍是雪劍,相貌如何改變,她還是雪劍。


    馬車已至天泉山腳下,夜鶯喊了一嗓子,馬車朝山上行去,七拐八繞,巳時末馬車停了下來。


    眾人下得馬車,抬眼望去,天泉寺就在眼前,迴頭看去,居高而望,開封城盡收眼底,站在高山觀望,開封城似乎並非那麽廣闊,樓房仿如螞蟻盤居。


    “夜鶯,一起。”南宮依依朝夜鶯招招手。


    “好。”夜鶯本不想上去,南宮依依喚她,她不想拂了未來主母之意,況且一道而行的話,彼此可以增加感情,將來好相處。


    夜鶯還有一個小小的心思,神靈就在眼前,去問問也好,至於問什麽,她不說來誰會知道呢?


    停靠馬車的地方至天泉寺主殿還有一裏山路,馬車不能上去非是山路崎嶇,這一裏路有馬車道,香客於此處停靠馬車,徒步而行才顯得心誠,當然,權貴者未必如此,邊上還有一階一階的石板道,行人徒步多於石板階道而行。


    正月十九非是節日,一個平常的日子,上山來燒香拜佛者並不多,可並非無香客而至天泉山。今日清風和煦陽光明媚,還是有不少人上山踏春燒香拜佛。


    蘇謹言這一些人便是,當然,蘇謹言他非是上山踏春,更非燒香拜佛。


    佛也好仙也罷,求之不來。


    父母離世前,蘇謹言何未沒有求過佛拜過神,那時的蘇謹言以為心誠則至,金石會開,有求必應。


    父母離世後,蘇謹言才知金石不會開,有求未必應,磕得頭破血流,佛也好神也罷都不會幫助他,非他心不誠,蘇謹言明白生老病死並非神佛在掌控,闖王爺管不著人,闖王爺隻管地府的事。


    自此之後,蘇謹言就再也沒有拜過神佛。


    姑娘們要來踏春燒香拜佛,護花使者唯他舍其誰,當仁不讓。


    父母離世已有八年了,這八年間蘇謹言這是第二次踏上天泉寺,這一次是陪姑娘們來,上一次至現在已有六年之久,非是上山燒香拜佛,是來尋天泉山十裏之湖的,為了尋到天泉山十裏之湖,十歲的蘇謹言求見了普能方丈。


    普能方丈告訴蘇謹言天泉山非有十裏之湖,天泉寺未有蘇謹言所言的小和尚。


    蘇謹言想到了十戒,於祥林雅舍南宮依依告訴他要來天泉寺,蘇謹言便想起了十戒。


    眉清目秀的十戒會不會是當年他隨父母來天泉寺所見到的小和尚?蘇謹言認為是的,可十戒未言他是,蘇謹言還是認為十戒是天泉寺後院掃落葉的小和尚。


    蘇謹言相信是。


    一行人在外殿門前香爐燒了紙錢點了香。


    唯蘇謹言未行拜禮,姑娘們並未說啥,蘇謹言卻忍不住神識傳音詢問南宮依依怎會拜佛神,難不成神佛唯獨他求不來。


    南宮依依微微一笑,神識傳音迴蘇謹言,非也,非也,她拜的非是神佛,她拜的是她自己。


    蘇謹言是越聽越糊塗,何謂拜自己?


    南宮依依未語,指了指她的心房,衝蘇謹言一笑,提著裙擺,追著四位姑娘的背影而去。


    五位少女進了外殿,蘇謹言還站在殿處。


    “拜自己,為何拜自己?”蘇謹言喃喃道:“有拜自己的嗎?依依為何拜自己?”


    心。


    蘇謹言知道南宮依依指的是她的心,南宮依依拜的是她的心。


    蘇謹言唇角勾起似火蓮無聲綻放,蓮開豔燦。


    非是拜心,實乃問心。


    心有所求非是求神拜佛,問心淨心蓮自花開。


    南宮依依是在問她的心。


    心有所指非他人能幫之,唯有問心自醒,淨心所覓,向心而行,方為己之道。


    蘇謹言跨過殿門,入目許多香客在往許願池裏扔銅幣,五位姑娘站在許願池的拱橋,春水,雪劍,夜鶯也未免俗,紛紛往許願池裏扔著銅幣。


    南宮依依和百裏明月兩人在交頭接耳,兩人的臉上皆生紅潤。


    一個臉如粉桃,一個白蓮初粉。


    蘇謹言還真未想到,平時看來冷冰冰的百裏明月,此時竟然淺笑嫣然俏美如蓮。


    春水,雪劍,夜鶯扔完銅幣還雙手合十朝池中拜了三拜,嘴上念念有詞,這些碎碎念也隻有她們自己知曉她們許的何願。


    “蘇兄,快過來。”春水見蘇謹言進了山門,她眸光一亮,朝蘇謹言招著手。


    蘇謹言笑晏晏,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他,不過去的話,他懷疑那些笑眼有的會變成刀子眼。


    “施主,還請等等。”


    蘇謹言駐足,橋頭唯他一人,聲音衝著他而來,和尚顯然是在喊他。


    蘇謹言剛走至拱橋頭,還未踏上拱橋,一位看起來約十歲的和尚從左方向他走來。


    小和尚行禮道:“施主,有禮了。”


    蘇謹言雙手合十還了一禮,好奇道:“小師父,可有何事?”


    小和尚迴道:“方丈讓小僧來請施主去禪方室一見。”


    蘇謹言笑笑,微思,隨即點點頭道:“還請小師父在此等等,友人在拱橋之上,我去去就迴。”


    小和尚笑著點頭。


    ……


    半盞茶時,蘇謹言下了拱橋,走至小和尚跟前駐足,笑道:“有勞小師父帶路。”


    小和尚雙手合十,道:“還請施主隨我來。”


    ……


    禪方室內,普能方丈盤腿坐於蒲團上,他的對麵有三個蒲團。


    “施主可坐。”


    蘇謹言未言語,他把三個蒲團疊在一起,然後麵向普能而坐。


    三個蒲團疊起來,蘇謹言像坐在凳子上坐在了蒲團上。


    “阿彌陀佛。”普能方丈雙手合十,言道:“施主,臆夢可還纏身?”


    蘇謹言沉默片刻道:“非是臆夢,大師何言臆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皆在一念之間。”普能微笑道:“施主,貧僧倒是受教了。”


    蘇謹言心中一動,若有所思道:“十裏之湖可真可假,可虛可實,大師,我所言對嗎?”


    “阿彌陀佛。”普能笑曰:“緣起緣滅皆為心念,福來自開,貧僧觀施主麵相,印堂紅光大盛,事有所求,必有所成。”


    “哦,”蘇謹言道:“敢問大師,我心何求?”


    “施主開玩笑了。”


    未必。蘇謹言心忖:聽大師之言,他顯然知曉十裏湖之事,且容我再試試。


    “大師,可問蘇某何時能再見到十裏之湖?”


    普能方丈凝眸,微思而道:“道可道,非常道,湖亦湖,非亦湖。施主見到的未必是真的湖泊。”


    湖亦湖,非亦湖,那是什麽?


    蘇謹言凝眸微思,道:“大師還未言蘇某何時能再見十裏之湖。”


    “緣至則可為。”


    蘇謹言垂眸,心忖:大師之意,我還能見到十裏之湖。


    蘇謹言微笑道:“謝大師相告。”


    普能方丈雙手合十,他抬眸看向蘇謹言,言道:“世事無相,皆在一念間。”


    普能方丈隨而閉起雙目,默念起佛經來。


    蘇謹言笑笑,他想起了南宮依依說的話,她在拜自己,南宮依依在拜自己的心。


    世事無相,皆在一念間。


    “大師之意,佛本無相,世事虛幻,念起為真,念滅則無。無相可形,形實可虛。大師,我言之可對?”


    “小友慧根初生,我佛慈悲。”普能大師睜開雙眼,他雙手仍是合十,道:“佛緣生慧,福來自開。”


    蘇謹言唇角微勾,淡然道:“非也,大師言之不對,慧由念生,念由心起,大師曾言,世事無相,皆在一念間。佛本無相,念起為真,慧乃心生,何有佛緣生慧之說?”


    “阿彌陀佛!”普能訕訕道:“小友言於佛理,皆為我佛,小友與我佛有緣,又何不為佛緣生慧?”


    “非也,非也。緣起可緣滅,心若滅又何有生慧一說,我念由我心,佛心起則有佛緣,非我與佛有緣,實乃佛與我有緣。大師,我言之可對?”


    蘇謹言話音一落,佛光照身,蘇謹言如佛加身,同一時,寺廟的鍾聲響起,“當”聲連連,非是一聲,每隔十息,鍾聲再響,直至九聲,鍾聲才停。


    鍾聲每響一下,蘇謹言身上的佛光便是更甚,金光燦燦,鍾聲響起三下,蘇謹言的身影模糊不清,當鍾聲響起六下,隻見佛光,未見蘇謹言。


    當鍾聲響起,普能就對著蘇謹言跪拜了下去,默念著佛經。


    鍾聲一起,達摩院,藏經閣,菩提院,戒律院,舍利院,證道院,羅漢堂,般若堂,……懺悔堂各大長老皆是一驚。


    百年未響的證道鍾聲竟然響起,何人於寺中悟道?


    鍾聲響起兩下,佛像皆是金光閃閃。


    普慧,普源,普善,普廣,普信五大長老立時跪拜了下去。


    整個寺廟中的長老,和尚雙手合十紛紛跪拜下去。


    香客們紛紛跪拜。


    南宮依依,百裏明月,春水,雪劍,夜鶯五位姑娘此時在觀景台賞景,她們聞鍾聲起,便駐足看向鍾樓。


    和尚,香客都紛紛下跪,雪劍和夜鶯欲要跪拜,她們兩人卻見南宮依依,百裏明月和春水站著不動,她們兩人便也站著未跪拜。


    當鍾聲響起三下,整個天泉山被佛光普照。


    當鍾聲響起四下,佛光已普照整個開封城。


    當鍾聲響起五下,佛光普照大地。


    鍾聲響起六下,修真界沉睡百年的老祖們紛紛睜開眼睛。


    鍾聲響起七下,修真界鬼怪皆伏,妖魔顫栗。


    鍾聲響起八下,佛光穿越千年。


    當鍾聲響起九下,虛空破碎。


    仿如一場幻境,一切如常,並未有鍾聲響起,那一時如時光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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