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老朱是真的想分別考驗他們倆。


    薑還是老的辣啊。


    陸知白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倒也無妨,過個三五日,朱標也就迴來了。


    暮色四合,霞光漸隱。


    陸知白迴到侯府,步履比往日沉重幾分。


    朱長樂帶著鄧姑姑迎上前來,瞧見他眉宇間隱約的倦色,關切地問:


    “夫君,今日朝堂之上,可是發生了何事?”


    陸知白牽起她的手,溫和一笑:“無妨,隻是有幾隻蒼蠅嗡嗡叫罷了。”


    他將今日朝堂上被彈劾之事,簡略敘述了一遍。


    朱長樂聽罷,黛眉輕蹙,憂心忡忡:


    “夫君屢次遭人彈劾,隻怕不是偶然。這些人,莫不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


    “正是。”陸知白端起茶盞,輕啜一口,眼神變得深邃,“今日彈劾我的,是簡旭,劉敏宗,還有一個童耀宗……這三人平日裏似乎並無交集,今日卻像商量好了一般,接連發難!”


    鄧姑姑在一旁插話道:“這幾人怕是被當槍使了。隻是這幕後之人,究竟是誰呢?”


    陸知白放下茶盞,沉吟道:“這幕後之人,或許是衝著我來的,或許是衝著皇上來的,也或許……是衝著大明的江山社稷來的。”


    朱長樂聽得心驚,緊緊握住陸知白的手:“夫君,你可有應對之策?”


    “皇上已經下旨,會徹查火災案,這事兒,會水落石出。”陸知白寬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話鋒一轉,“不過,父皇又給了我一個新差事。”


    “哦?是何差事?”朱長樂連忙問。


    “試戶部侍郎。”


    “啊?”朱長樂和鄧姑姑異口同聲,驚訝不已。


    便是她們不常討論朝政,也曉得這戶部侍郎的位子,不是那麽好坐的。


    郭桓案尚未了結,朝堂和地方,許多勢力盤根錯節,暗流湧動。


    朱長樂輕歎一聲:“戶部可是個是非之地,但父皇任命的話……你可要小心啊!”


    陸知白笑了笑:“放心吧,為夫自有分寸。”


    “對了,”陸知白突然想起一事,“我那份詩稿,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朱長樂和鄧姑姑麵麵相覷,皆是皺起眉頭來,搖了搖頭。


    鄧姑姑欠身道:“此等大事,屬下有失察之罪!”


    陸知白擺手道:“百密一疏。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說著,他又感慨道:


    “我也有責任。一直以來,過得太安逸了,仗著關係硬,很多事都無所謂……


    現在想想,最好以戰時狀態來應對,才能養成好習慣。”


    實際上,有鄧姑姑管事,府裏各項人事、保密,已經做得很好了。


    但再堅固的城牆,也有薄弱之處。


    鄧姑姑流露一絲惱怒之色,低聲道:


    “侯爺,我會徹查此事,揪出內鬼!再好好整頓侯府內外……”


    陸知白頷首道:“低調巧妙些,不要打草驚蛇。要是抓出來了,或許也可以養養釣大魚……”


    這些年,由於府上添了兩個孩子,所以新進了一些仆從。


    但能有機會進到書房的人並不多。真要仔細篩查起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陸知白看朱長樂憂心忡忡,便安撫道:


    “你不要太擔心。就算暗處有敵人,他們也不能把我怎麽樣。


    我行得正,坐得端,又有母後和大哥等人護著,不至於有什麽事。”


    朱長樂輕歎一聲,說:


    “現在最要緊的,終究是戶部這潭渾水……父皇雖看重你,但這個擔子,也有許多人盯著……”


    陸知白展顏一笑:“我主要提些改製建言,具體差事自有屬官操持。我不過看看文書,鈐印畫押罷了~”


    話是這麽說,但這經世濟民的學問、官場規矩的傳統繁瑣,終究不是在棲霞隨心所欲可比。


    到了戶部之後,想摸魚可就難了。


    哪怕不上早朝,也要早早地到戶部去盯著。


    這些學生現在也是住在侯府周邊,便於通勤。


    晨光初透時,算盤聲已如驟雨般響徹廨房。


    陸知白覺得他們也需要好生磨練一番。


    昨日準點散值的少年們,此刻個個有些腰酸背痛,愁眉苦臉的。


    陸賢揉著酸疼的腕子,抱怨道:“棲霞與戶部相較,真乃仙境也!


    陳佑低聲說:“那可不是,咱們那裏可是到點就下值,事情做不完,明天再說。這兒……”


    “嗯嗯,”夏原吉輕咳一聲,提醒道:“莫要閑談了,速速幹活吧。”


    大家便都皺著眉頭,神情專注地繼續開始算賬。


    陸知白聞聲,踱步而來,負手而立,笑道:


    “六部公務,向來有案牘之勞形,要是有誰勝任不了,與我說,絕不怪罪。”


    一群少年都沒有應聲,隻是笑,曉得是激將法。


    素來憊懶的陸賢亦挺直腰板,將算盤撥得飛快。


    雖說他現在娶了汝寧公主,也是駙馬了,老爹又是侯爺。


    卻也是要臉的,在同學麵前丟不起這個人。


    這幾年來,哪怕他在棲霞收稅,已經讓他爹很是高興,逢友就誇,也惹得一些武將羨慕不已。


    陸賢由此得到極大的滿足。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身邊有太多能人,陸賢也被帶動,又覺得自己也不比他們差,多少是有點本事的吧?


    陸知白拿過學生們算好的賬目開始複核,並準備製定新的賬冊規範。


    門外腳步聲紛遝。


    吏部送了四個人過來,補上十二個清吏司的一些空缺。


    陸知白嗯了一聲,跟吏部的人客氣了幾句。


    然後,不滿道:“才四個,怎麽夠補戶部的缺?”


    吏部的人苦著臉大倒苦水,說:“到處都有空缺,吏部自己也缺漏呢……”


    陸知白便笑說:“那也先緊著戶部,不然這麽多賬要算明白,要到猴年馬月了。


    這個月的俸祿,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發……”


    如此,過了一天。


    陸知白擔任戶部侍郎第三天的早上,剛剛到戶部,才坐下不久。


    有黃門侍者過來通傳:“陛下請您過去。”


    穿過重重宮闕時,他低聲問那宦官:“陛下這會子,神色如何?”


    宦官笑道:“陛下神色如常。是浦江鄭氏的族長,帶著幾個弟子麵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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