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玥看向屋裏的兩人,“接著說吧。”


    “是……是……”常昇磕磕絆絆說起來。


    蒙酋險些跺腳,這臭小子平日裏那麽機靈,怎麽關鍵時候這麽不爭氣啊!


    “所以,你見到了西周的人,他們商議用假死藥救煜公子出京?”淩玥蹙眉總結道。


    “還有呢?”楚煜接口問道。


    “還有……讓屬下……在九暮山時拖住殿下,不讓殿下迴府破壞他們的計劃……”


    “拖住本宮?”淩玥疑惑,“給本宮下蒙汗藥?”總不能是一棒打暈她吧?!


    常昇不敢答,躬著身子,汗如雨下。


    楚煜的眼眸掃過常昇清秀的麵容和頎長的身材,唇邊的笑容瞬間冰冷。


    是他久不在跟前,膽子肥了?這樣就把他安排得清清楚楚!?


    其他人先不說,但李楠和林安日日在他跟前,竟然不與他商量就敢同意這般荒唐的計劃!


    好不容易殿下身邊隻有他一人,這兩個蠢貨,竟然想讓殿下將他拋諸腦後,公然給殿下挑選新歡……


    還選了這麽一個愣頭青!?


    蒙酋已經反應過來,他額間暴汗,蒙汗藥!?殿下對自己真是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啊!?


    “殿下放心,屬下會竭盡全力護衛殿下和煜公子,不讓任何人有機可乘!”蒙酋單膝跪地,抱拳道。


    “你們先下去吧。”楚煜淡淡開口。


    常昇隻覺得頭頂似有千鈞重,不敢抬頭看,行禮退了出去。


    “你小子,這麽要命的事兒,為何不早與我說?!”出了正殿,蒙酋就揪著常昇的領子,將他拖到一個角落。


    常昇抬袖擦擦額角的細汗,他想說也要有機會啊!


    “老大救我!”他一把抱住蒙酋的胳膊,“煜公子……煜公子定是對我起了殺心!”


    那眼神恐怖極了!


    “你活該!”


    那是殿下!他聽到那些計劃時,如果敢動一絲邪念,不用等煜公子,他現在就砍了他!


    “他們讓你去的時候,你怎麽想的?”蒙酋陰沉沉的盯著他,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眼神。


    “想煜公子……”常昇弱弱開口。


    蒙酋慢慢舒了一口氣,算他識相!


    “老大救命!”常昇要哭了,“他們還給了我一些書,讓我學……那兩個奴隸……肯定會告訴煜公子……”


    “你晚上自己去找煜公子,將那些贓物上交。其他的,自求多福吧。”


    蒙酋搖搖頭,煜公子堂堂戰神,風雨裏廝殺出來的人,豈會不知道他們這些做臥底的小人物有多難,何況,煜公子行事舒朗磊落,怎麽會真的與他一個什麽都還沒做的人計較。


    隻是,這事涉及到殿下,小心些總是沒錯的。


    常昇苦著臉,“老大,你可不能不管我,這事兒是你叫我去的!你說我會來事兒,結果來了這麽大個事兒!”


    蒙酋抹了一把臉,“行了,沒出息!煜公子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真的?”常昇歪頭仰望蒙老大。


    “你以為他們叫你去,你就能入殿下的眼了?!你也太自信了!反正我是不信,煜公子更不會信。”蒙酋甩開他的手,理理衣擺,轉身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常昇拍拍胸口追上去,“老大等我……”


    屋裏,淩玥還在蹙眉想常昇的話,“你不覺得這計劃很奇怪嗎?”


    “哪裏奇怪?”楚煜壓下心底翻湧的戾氣,拉過殿下的手,窩在掌心裏摩挲。


    “如果這是他們的計劃,那翠珊呢?還有手腕上有紋身的人,另有什麽計劃?”


    楚煜見她的心神半點都沒在常昇身上,心裏一穩,將人拉到自己膝上坐好。


    “誒……小心……”淩玥掙紮著要站起來,“你的腿……”


    早間才換了藥,安神醫囑咐過不可受力。


    楚煜擁著她不放手,“我想挨著殿下……”


    語氣裏那一絲脆弱讓淩玥心都懸起來,她小心翼翼往前挪,不壓到他的膝頭。


    直到緊緊貼到楚煜身上,離他膝蓋遠遠的,才停下。


    她手從楚煜肩頭撫上他腦後,輕輕安撫。


    那些是他的同胞,他守護多年的國人,若是真的有不軌之心,他該多難過……


    “殿下覺得我死在北涼,和死在西周,有什麽區別?”楚煜淡笑道。


    “不許隨便說什麽死不死的……”聽著他輕描淡寫的語氣,淩玥心都揪起來了。


    “嗯,不說,我要與殿下長長久久。”楚煜聞了聞她發間的清香。


    淩玥細細想了想,他若在北涼……許會引發兩國之間動蕩。


    可那些有紋身的人,是西周人啊……


    若是西周人,聽到楚煜的死訊,和親眼看到他死在眼前……


    淩玥臉色瞬間煞白。


    “殿下想到了?”楚煜靠在她肩上,將臉埋進她的烏發裏。


    “若西周乍聞我的死訊,知道我死在北涼……我是為國捐軀的戰士,依舊是國人心目中的戰神,將士心中的英雄……”


    “可是,若我被救迴西周,虛弱悲慘的死在將士們眼前……那我楚煜也不過如此,與旁人沒什麽不一樣,不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更不是值得敬仰銘記的戰神……”


    淩玥早已濕了眼眶……


    人心就是這般複雜。


    楚煜在西周,甚至在各國眼中都是神話般的存在。


    這一次被俘,打破了這個神話。


    但西周的人們,還記得他馳騁疆場,保家衛國的英姿,即便知道他被俘虜,被折磨,斷了腿,心底依舊當他是那個戰神將軍。


    若他死在北涼,死訊傳迴西周,眾人哀慟之餘,會更加記得他曾為西周做的一切,他會成為西周百姓心中真正的神!


    可是,若他被救了迴去,然後日漸孱弱,再不複當年英姿,一日日凋零……人們腦海中,他曾經的模樣,會漸漸被虛弱悲慘的樣子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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