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玥看著他眼裏的陰霾一點點淡去,放了心,懶洋洋往榻上一靠,“好困!”


    “嗯,殿下好好歇歇。”


    楚煜溫柔的聲音像是催眠曲,淩玥如在雲端,心裏又甜又軟。


    察覺到一雙手扶住她的小腿,動作輕柔。


    她低頭看去,楚煜坐在輪椅上,正俯身為她脫靴。


    “你昨夜也沒休息好,要睡會兒嗎?”淩玥揉揉眼睛。


    確實沒睡好,可屋裏就一張床榻……


    “我起得晚,這會兒不困。殿下睡吧。”他拉過錦被替淩玥蓋好,從肩膀到腳丫蓋得嚴嚴實實。


    淩玥有些好笑,衝他眨了眨眼,她倒頭就睡了過去。


    看著榻上絕色傾城的少女,楚煜心底一片柔軟。


    殿下睡著的樣子溫軟嬌憨,實在可愛至極。


    他曾經懷疑過這位北涼公主的身份。


    從洞房花燭,初見的那一夜開始,他就疑惑。


    外間傳聞陰狠毒辣,荒唐無恥的寧安公主,怎麽會有那樣一雙清澈無瑕的眼眸,純潔美好的笑容......


    而後的日子,她對待身邊的侍從寬厚溫和,對自己更是......


    那日在市集見到那些奴隸,她眼底的悲憫和無力,他無法形容,但那不是一個從小頤指氣使,高高在上慣了的惡毒公主能演出來的。


    他曾懷疑眼前的公主是別人頂替的,可莫保紅珊這些近身伺候的人,都未曾流露出任何異樣,他排除了這種可能。


    便隻能猜測,外界流傳的惡名是狗皇帝故意給他討厭的妹妹抹黑,而公主不甚在意,也不曾用心去改變名聲。


    可是,這樣一來,那府中的侍君又無法解釋,他隻能猜測是公主明白狗皇帝的意圖,便以名聲自汙......


    有那麽一個瞬間,他腦中還劃過誌怪小說中,借屍還魂的故事。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


    從小在戰場上拚殺,他相信事在人為,卻不信怪力亂神之事。


    若真有神明,那像他這樣斬殺無數敵將,渾身沾滿鮮血之人,是善是惡?


    若真有神明,那有些做盡壞事,惡貫滿盈的人為何活得尊貴奢華,而善良純粹的人,卻在泥潭沼澤裏艱難求生......


    若真有鬼怪,那為何還需要大理寺,刑部來懲治罪犯,為何惡人得不到報應,冤屈得不到聲張......


    他從不信神佛,亦不信鬼怪......


    如今,他不想計較她到底是誰。


    隻想好好看著她,陪著她,在有限的時間裏,將自己心愛的姑娘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鐫刻在腦海裏。


    將來......也許是不久之後,在他彌留之際,把這些記憶翻出來慢慢迴味......


    這是他這短短一生戰火狼煙中,唯一的一抹柔美春色。


    他要牢牢記住,也許來生他還可以找到她,找到他心愛的姑娘......


    淩玥醒來時,一睜眼便見到窗邊的人。


    楚煜坐在輪椅上,一襲淺色衣衫,墨發低垂,正望著窗外出神。


    花香悠然從窗口飄進來,微風拂起他的墨發,露出他俊美若天神的側顏。


    淩玥靜靜看著,心裏泛起細密的甜軟,她真的好喜歡一睜眼就能看到他。


    楚煜迴過頭見她醒了,眼神一暖,搖著輪椅迴到榻邊。


    “殿下睡得可好?”


    “嗯,特別好。知道你在身邊,睡得特別香。”淩玥眉毛一彎,笑得甜甜的。


    “......喝點水。”楚煜一頓,側身避開她的視線,倒了杯溫水遞過去。


    她總是這樣直白,他有點招架不住,心裏又不斷泛起隱秘歡喜。


    隻有對他的喜歡怎麽都壓抑不住,才會如此熾熱吧......


    其實,他何嚐不是......


    淩玥輕抿一口,將杯子遞給楚煜,舒服的舒展了一下手臂。


    她睡姿不佳,衣裳本就有點淩亂,這下領口的衣襟更鬆散了。


    烏發慵懶的垂落身後,幾縷發絲撫在臉頰和肩頭,如玉的臉蛋上還透著剛睡醒的紅暈,眼眸如水......


    楚煜驀的轉開了眼,不敢再看。


    李楠和林安在門口守了一個下午,耳朵都豎麻了,也沒有聽見屋內有什麽動靜。


    這北涼公主昨夜來迴奔波,應是疲累已極睡著了。


    眼見天色變化,林安焦急,該是醒的時候了吧,不然天又要黑了,將軍豈不是難逃虎口?


    聽見屋內隱隱傳來輕微的說話聲,他一個激靈。


    唿......終於醒了!


    林安頓時跳起,飛奔到院中,找到正在安排人灑掃的紅珊。


    “殿下醒了,姑娘快進去伺候吧。”


    紅珊招來幾個侍女,安排人去打水給殿下洗漱,她快步進了屋。


    “殿下?”她在屏風外請安。


    楚煜立馬搖著輪椅到外間等候,紅珊伺候著淩玥洗漱更衣。


    “殿下。”


    莫保進來,看到楚煜,先行了禮,然後站在屏風外稟報。


    “殿下,顧公子獵了幾隻野兔,想邀殿下和煜公子到花廳共進晚膳。顧公子說他讓廚房的嬤嬤將炙烤兔肉,爆炒,清蒸......幾種口味都備下了。”


    莫保垂著頭,低聲稟報,語氣平靜如水,半點歡喜的情緒都不敢帶。


    他隻是如實稟報,沒有鼓動主子前往的意思。


    煜公子應該不會生氣吧?


    這男子之間爭風吃醋起來,比起後宮娘娘們也不遑多讓啊!


    看上次一言不合就將唐公子扔水池裏,就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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