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大河自天山源起,經由陸宗領地與唐門北部的連山之間,在杭城西邊又分為兩股,一股愈來愈寬,名喚洛水,繼續向東流入大海。另一股則向南而下,在連山邊緣極為異常的又分為數條較小的支流,其中最大的一條匯入昔年墨家勢力內的黑湖墨池之中,其餘則兜兜轉轉,到了此間江湖最南之處的黑淵之中。


    這靠近杭城的洛水之畔,一位漁人乘著夜色,緩緩自那堆積多時不曾出漁的蓬船之間撐篙而出。


    他也已經很久沒有出航捕魚,但比之他那些家裏快要揭不開鍋的同行,他還可打些短工,日子也算過得下去。


    今日上洛水捕魚,原因隻是看到市場裏的一份委托,上麵需求一種很久不見且僅在夜晚出現的珍稀魚類。


    許是某些修行世家千金或是少爺心血來潮想要品嚐一番,原本他不會在意,但自打他看到那委托的天價報酬,他便滿腦子都是這條魚了,也聽不得旁人勸說了。


    這何嚐不是受到了一種詐騙?


    為何此魚很久不在市場出售?此魚味道鮮美,對修行又有幫助,照理來說應該有大量出售,但事實上因為其習性特殊,隻有針對性研究過的漁人才能將其順利捕捉。


    此魚一旦碰上大規模出動的漁人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故而此魚在杭城的出售量也是極少的,三四日能見上一兩條已經不錯了,四大名樓也並非每日都可以供應此魚。


    但是,現在此魚不再出售其實另有原因。


    不僅是此魚,就是杭城市場上所有類型的魚鮮,品種也是越來越少,價格亦是越來越高。


    究其原因,還是這洛水邊的怪異。


    幾個月前,漁人們尚還會一起結伴在夜晚出去打漁,但自從那些夜間行動的漁人一個個離奇失蹤後,杭城西的漁人們便隻敢在早晨捕魚了。


    而一個月前的某一天,晚起的漁人們到了碼頭,隻發現數十艘滿載而歸的船,卻再也尋不見蓬船原本的主人們。


    漁人同他的漁船逐漸離岸而去。洛水之寬,從碼頭遠眺也隻能在晴天隱約望到對岸,而很快,平靜的洛水之上,就隻有漁人、蓬船、以及船頭那一盞暖橙色的小燈了。


    他憑著自己的記憶到了那珍稀魚類會出沒的地方,往水裏撒了一些自製的獨門香料,隨後開始靜靜的等待。他算是這些漁人之中最擅捕捉此魚的人之一,對自己還是非常有自信的。


    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見撒下香料之處依然沒有出現藍色的點點星光,他歎了口氣,又緩緩駛向另一個方向。


    蓬船劃開洛水平靜的水麵,今夜令人感覺十分燥熱,一絲微風都不曾吹來。若不是還有那行船之時的漣漪,這周圍的黑暗甚至讓漁人覺得自己一直停在原地,從未移動過一般。


    他伸手扯了扯胸口的短衫,前後拉扯著甩了甩風,隨後停下船,在自己記憶裏的第二處位置灑下那些香料。


    漁人從船艙取出一把蒲扇,繼續等待著。


    若是今夜沒能捕上那藍星斑魚,要不直接拖網捕上一些其他魚類,然後早上帶去市場賣了。他如此思考著,心中已經不報太大希望。


    期待看到的藍色星光遲遲不來,漁人搖了搖頭,將拖網自船邊放下,隨後灑出一些吸引魚類的香餌,開始向岸邊駛去。


    周圍開始變得有些潮濕起來,方才還幹燥悶熱的反常夜晚,此刻正給人一種蒸籠一般的感覺。


    漁人不住的擦著汗,今夜無風,而此刻還沒到能撐篙的近岸,隻能靠那一隻小槳劃動。


    船槳又一次探入洛水,向後一劃,船卻並未往前移動,漁人又嚐試了幾次,卻無濟於事。


    他站起身來走向船尾,那拖網此刻拉的繃直,恐怕是水下的部分拌上了什麽,於是他一脫上衫,從船中取了一個小球,跳入了水中。


    漁人早已習慣冰冷的洛水,落水之時相比上麵的蒸籠天,是說不出的冰爽。他向後看了一眼,隻能隱約看到水麵上船頭小燈的一抹暖色,而向水下觀望也隻有一片黑暗。


    漁人取出小球旋轉了一下,他們幾乎人人都有購買這陸家製作水下發光裝置,也是這種小球推廣開來後,才有了夜間捕魚的活動。


    就著小球的暖光,漁人隱約看到水下深處有什麽東西卡住了漁網。


    洛水之下有很多被丟下來的東西,什麽假山石,或是因為宗派鬥爭而死去的某些人……也不乏有些寶藏,曾經就有不少人跳入洛水或是墨池尋寶,直到出了一件大禍之後,陽庭頒布一紙禁令,才禁止了這股風氣。


    他又靠近了一些,漁網中拖了不少小魚,而他忽而發現那些小魚之中,有自己苦心尋找的藍星斑魚,雖然個頭小了一些,但總比沒有要好。


    他心中一喜,又向下潛了幾丈,終於看到了那卡住漁網的事物。


    兩隻枯骨手掌穿過了漁網的洞,將漁網勾在了原地。但漁人不解的是,這種死在水下之人的骨頭就算絆住漁網,也應該很容易被帶跑,為何反倒如鐵鑄一般紋絲不動。


    小球的暖色燈光又往下照了一些,漁人的心突然如墮洛水一般冰冷。


    無數雙晶瑩骨爪小臂的根源,是一塊黑色的如蓬船大小的物體,漁人趕緊將那漁網從骨掌上拉開,然後帶著漁網向上遊去。


    但突然間,他隻覺得眼前船頭的燈光消失了……


    ……


    三日之後的清晨,一名身著陽庭官服的少女站在岸邊眺望著遠處的漁人。此女看似約莫二十來歲,眉宇之間英氣自顯,身邊的兩名助手雖然都比她年齡要大,但行為舉止間均以這位少女唯首是瞻。


    少女身上的衣服雖為陽庭官服,但畢竟要以外事人員行動便捷考慮,故而在確保了要害處都有堅韌防護的同時,也是貼身且輕便的……這還得謝謝陽庭聖君,畢竟這些靠譜且美觀的衣服都是這位聖君親自設計的。


    這種貼身且強調姿態的防護自然也將少女刻苦修行的成果展露無遺,碼頭上的一些漁人時不時就會向此處眺望一番。一來是好奇陽庭之人來此調查的進展,二來也是領略一番這位巾幗英雄的風采。


    但細看之下,少女身上所穿的外事官服並非那傳聞中陽庭內衛的黑底金邊,上麵的點綴均是銀色,肩膀上的銀色標記也並非此間江湖傳說中的那些神話鳥類,而是三隻振翅欲飛的燕子。


    這身衣物代表此女還並未轉正為正式的陽庭內衛,而是“準內衛”。


    此女在加入了內衛的考核試煉時就展露出了不凡的實力,對事物的分析總是比同屆入門者看的更加透徹,也數次在任務中化險為夷。隻是偶爾性子太直,容易頂撞上司,故而同期的幾位都已經獲得了正式職位,但她的轉正批準卻遲遲沒有下達。


    少女秀眉緊蹙,看上去憂心忡忡,身邊一位肩膀上繡著一枚鳥巢標記的助手一直看著碼頭內的方向,此刻他好像確認到了誰的到來,麵露喜色的同少女知會了一聲。


    “燕兒姐,風大俠來了。”


    聽聞此人的名字,被喚作燕兒姐的少女臉上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她轉身快步走向來者,恭敬的行了一禮。


    “風大俠,可有探到消息?”


    來者一身暗青服飾,背負著一柄略寬的直刀。他的年齡約莫有三十歲,左臉有一道黯淡的刀傷,臉上並無太多表情。


    這位名為風千都的大俠,據燕兒所知,是七刹門特派來協助的一名散修,據傳精通刀法、暗器與追蹤,還身具數項不傳秘術。


    近日這漁人失蹤一事,陽庭內衛因為更為重要的事宜無法脫身,杭城處隻剩下燕兒這位“準內衛”得空,而看上去頂上也並不重視此事,隻是派了一些外事人員協助。


    但簡單的調查之後,燕兒就知道以自己醒神初期的水平估計難以解決此事,托著之前的一些委托中和七刹門的關係,借來了風千都這位奇兵。


    風千都緩緩開口。


    “燕大人,在下雖在市場尋得那份委托,但市場上卻並未有人記得是何人、何時掛上的,我根據委托上殘留的氣息一番追蹤下來,還是在離此地約莫十裏之外的水邊斷了蹤跡。”


    他靜靜的指了一個方向,是之前杭城邊棄之不用的一個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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