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流雲宗的議事大殿,崇雲殿內。


    一名身著金色華服的中年男子端坐於主座之上,十四名身穿紅色流雲服飾的人分成兩排坐於主位左右,殿內極為寬敞,裝飾雕刻極為講究,一座座燈盞皆為靈鐵所鑄,左右共二十八根承重石柱上皆是鍍金鑲玉一派奢華景象。


    “今年宗門選拔的弟子入門報名已經結束了,這是名單,諸位看看。”主座之上的中年男子率先開口說道。


    他就是流雲宗當代宗主,冷千山。


    待名單一一傳閱後。


    “宗主,太好了,今年竟然有兩名王品靈脈的弟子,其中一名居然還是王品上等的雙屬性靈脈,不知宗主今日是否有意收徒?”坐在最靠近冷千山左手邊的紅衣中年開口說道,此人濃眉大眼,嗓門粗獷,乃是武宗紅衣長老之首田不讓。


    “本座就算了,平日要管理宗門事務,還要教授三名親傳弟子,實在有心無力啊,不過這兩名弟子也是福薄,皆是男子,看來不能拜在齊師妹門下了。”冷千山看著居於末位的那女子笑道。


    “宗主言重了,幸好是男子,不然小妹還擔心自己教得不好,平白毀了兩位天才少年的前程。”女子正是夜柔口中的那位師父齊蘭,流雲宗唯一一位女性紅衣長老。


    “既如此,那老夫有意收這兩名弟子為徒,宗主還有各位也知道,去年我收於座下的弟子靈脈天賦都不算太好,僅有一名天賦是一品上等靈脈,所以這兩名弟子我田不讓可不能再相讓了。”田不讓看著其他幾人說道。


    “哼,田師兄此言我冮靖可不愛聽,師兄為人恰如其名,何曾讓過,近十年收徒哪次不是田師兄你收得最多,平日裏就聽弟子抱怨,田師兄門下弟子最是蠻橫,偏偏還招惹不得,武宗弟子間流傳著這麽一首打油詩。”說話之人正是武宗的紅衣長老冮靖。


    “武宗弟子雖千萬,師父姓田占一半,辰時無意惹一人,午時一群打上門,宗主你聽聽,如不嚴加管教,遲早把宗門鬧得烏煙瘴氣,到時難免叫外人看了笑話去。”


    “冮師兄,弟子們的胡鬧之言怎能當真,田師兄門下弟子雖是多了些,卻也不至於此。”冷千山搖頭道。


    “宗主明鑒啊!”田不讓急忙起身拱手附和。


    “沒有空穴來風的事,即便誇張了點,恐怕也有八成是真的。”


    “怎麽著,冮大炮,今天又想跟我過不去?”


    “田大眼,我還怕你不成,我就看不慣你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


    “孟許二位師弟就不想要這兩名弟子嗎?”冷千山似是習慣了田冮二人這般,便不再理會他們,他看向孟玄和許隼說道。


    孟玄想著昨日弟子夜山央求自己收下其堂弟夜羽的事,此時正舉棋不定,聽到冷千山詢問他和許隼,他才迴過神來,不管怎樣,總不能讓夜羽落在許隼的手裏,他急忙起身。


    “宗主,無論資曆、實力、亦或是德行我和許師弟皆不如田師兄和冮師兄,還是等他們先做選擇吧。”


    “孟師兄此言正合許隼心意,理當二位師兄先選。”許隼本想借機將夜羽收入門下,之後再慢慢地收拾,不料孟玄一番話卻將他堵死,他自然不好因為夜羽之事拂了田冮兩人的麵子。


    “好了,你們二人也不要胡鬧了,我做主這兩人你二人一人選一個好了。”


    “既然宗主有令,那老田我隻好遵從,冮師弟,我就退讓一步,我上你下。”田不讓似是為難地說道。


    冮靖聽他說“我上你下”,初時還不明白,之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想要那個王品上等的,然後把王品下等的給自己,不由氣急喝道:“你個田大眼,你想得美,我上你下。”


    “等等。”坐在冷千山右手邊的那人說道,田冮兩人的爭吵被其打斷,說話之人正是主持青雲城宗門選拔的流雲宗紅衣長老,李宗序。


    “李神棍,你什麽意思?”田不讓看著李宗序說道。


    “宗主,我有話說,這青雲城宗門選拔乃是我和武宗的曲師弟負責的,這夜羽乃是一名一階後期的精神力者,所以我覺得此人應入我神宗。”


    “胡扯,既然是一階後期,那你當日怎麽不將他接引迴宗門,況且,即便他是精神力者,但既然他選擇進行靈脈測試,就說明他誌在武道,此子須得入我武宗。”冮靖朗聲說道。


    “就是,就是。”田不讓在一旁附和道。


    “我也知曉此人可能誌在武道,但若是他所學功法二位無法教授,那又當如何?”


    “修煉我們宗門功法便是,我流雲宗還能拿不出比他家傳功法更好的嗎?你不是武道中人,可能不知道其中關係,所以才有此一言,就算他冮大炮教不了,我田不讓教徒經驗豐富,定然能行。”田不讓雙手抱胸說道。


    “這夜羽運功之時身具火木兩種元氣,這樣的功法二位也教得?”


    “放你娘的屁,你他娘的做夢看到的吧,還兩種元氣。”冮靖氣急罵道。


    “粗鄙武夫,虧你還是武宗長老,無生無滅能否同時修出兩種元氣?”李宗序被冮靖罵得一愣,旋即臉色漲紅罵還迴去。


    李宗序話音剛落,大殿之內頓時陷入沉寂。


    “李師兄,當真?”冷千山率先打破平靜,他皺著眉頭看著李宗序問道。


    “宗主麵前,豈敢胡言亂語,當日夜羽與人比武,我和曲師弟親耳聽到他承認自己修煉了無生無滅。”


    “既如此,先見見這個夜羽吧,去傳青雲城夜羽,他若執意要入武宗,便給些靈石讓他下山去吧。”冷千山態度堅決。


    夜羽跟隨引路弟子一路來到崇雲殿內,看著殿內十五人齊齊看著自己,心中已有猜測。


    “夜羽,你可願加入神宗,如若不願,宗門可以賜你五千靈石作為補償,領了靈石後便下山吧。”冷千山開門見山,直接讓夜羽做選擇。


    盡管心中已料想過會有如此局麵,但此刻真正來臨時,夜羽心中不免仍是生出無助之感。


    “這便是大宗門嗎?”夜羽心中歎道。


    眼前的選擇,看似兩條,但第二條對於他而言毫無意義,來時意氣風發,真的要這麽狼狽地迴去嗎?


    “弟子...願加入神宗。”夜羽躬身拱手說道。


    冷千山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讓夜羽退下。


    夜羽退去,殿內的一位長老開始選擇門下弟子,到了夜羽,竟還是無人願收他為徒。


    “十五歲的一階後期精神力者,資質尚佳,為何神宗幾位無人願收其為徒,既然方才已經答應讓他入神宗,就一定要收,你們看究竟誰收他為徒。”冷千山看著神宗幾人說道。


    無人出聲應答。


    許隼看著神宗幾人,心想,既然早晚要對付夜羽,不如讓他找個沒什麽背景的師父,他起身拱手說道:“宗主,我觀既然神宗諸位師兄弟有意謙讓,不如就讓封師弟收其為徒吧,封師弟披紅後,座下還尚無弟子。”


    “嗯,有理,封師弟,你意下如何?”冷千山看著坐在末位上那個戴著金色麵具的人問道。


    “全憑宗主做主。”


    傍晚,所有新入門的弟子在山門前集合等待宗門執事發放腰牌和弟子服。


    “誰是夜羽?”一名執事拿著腰牌喊道。


    “我是。”夜羽走上前去。


    “拿好腰牌,去神宗巡星樓找封長老吧。”


    “多謝。”


    “神宗!他不是王品上等靈脈嗎?怎麽去了神宗,是不是搞錯了啊。”


    “是啊。”


    人群中議論著,一時十分嘈雜。


    “都安靜點,腰牌乃是宗門長老所製,若有疑問可向長老詢問,況且人家本人都沒說什麽,你們吵嚷個什麽勁。”那名執事吼道。


    夜宣看著夜羽離去的身影,心情有些複雜。


    夜羽一路打聽下,才知巡星樓位於神宗諸峰邊緣的山峰之上,他走過狹長的山路,終於來到了巡星樓前。


    此刻已是入夜,不同於其他地方的燈火通明,人來人往,這巡星樓四周燈火皆暗,寂靜無人,他四下找尋,終於在貼近瀑布的一處涼亭內看到一絲光亮,透過細微的光亮,隱約能看到亭內的人影。


    涼亭的位置似乎還要高過瀑布,夜羽沿著長長的石階向上走去。


    霽月長向夜色深,唯恐此情不相聞。


    三垣四象知吾意,遙取相思寄故人。


    醇厚溫潤的聲音傳來,夜羽聽後心中的苦悶不覺間竟消失大半,他急促的腳步也放緩了許多。


    一首詩念完,此時已站在亭內的夜羽看著麵前之人,他身著一襲白色長袍似乎與這夜色格格不入,衣袂在晚風的吹拂下輕輕擺動,他的背影略顯孤寂,但仿佛他就該是這個樣子,夜羽一時竟不敢出聲攪擾。


    兩人就這麽靜立良久,白袍人長歎一聲隨後說道。


    “你來了。”


    “弟子夜羽叩見師父。”夜羽屈膝跪地施禮。


    “初登石階時腳步尚且急促,行至一半卻逐漸放緩,想來心中不平已放下了大半了吧?”白袍之人語氣平緩,但他的聲音似有魔力一般,話一出口便讓夜羽放下戒心。


    “與精神力相比,弟子的確更想修煉元氣,可能是受周遭影響,從小接觸的都是修煉武道之人,雖然陰差陽錯之下開啟了神覺,但是也隻是學過一些煉丹之術,對敵時精神力隻能算作一種輔助,所以才對武道有些堅持。”


    “武道...每個武者都有自己所堅持的武道,你的武道是什麽?”


    “我的武道還有意義嗎?”夜羽心中苦澀地閉上了雙眼。


    “但說無妨。”


    “我的武道,自我修煉之日起就已許給了我的親人、朋友,為了他們即便赴死也心甘情願!”


    白袍人這才轉過身來,他從夜羽眼神中看到了那種堅毅,他心神一顫。


    “這個眼神像極了那個人。”白袍人心中暗道。


    “既然已有明確的武道,為何還不下山另尋出路?流雲宗雖然在大秦西北略有名氣,但放眼大陸,不過是一個二流的宗門,居然還分出了武宗和神宗,所謂元氣與精神力同修是浪費時間的說法,不過是一些天賦低下又不肯努力的人安慰自己的說辭。”


    “精神力者與武者並無高低之分,修為境界不超過六階前更是有著諸多相通之處。二者皆是轉化天地靈氣為己用,隻不過所呈現力量之種類不同罷了,淩雲境武者可以禦空飛行,精神力者也可憑借靈器做到。”


    “所以,你若真是意誌堅定之人,我奉勸你還是主修精神力,王品上等靈脈不過是中下之資,修煉無生無滅,自通脈境起會變得越來越難,反觀精神力者受天賦的影響沒有武者那般明顯。”


    “王品也不行嗎?”夜羽思索著說道。


    “不是不行,隻是修煉起來,進境很慢。”


    “無生無滅這功法若說是害人功法也不為過,對於天賦低下者而言,它確實是致命毒藥,努力數十載修為卻毫無進境,這對於一個武者來說委實殘酷了些,修煉無生無滅若想不被靈脈品級拖緩修煉速度,至少也要...聖品靈脈。”


    “如此說,如果天賦足夠,師父就允許我兼修元氣?”夜羽抬頭望向白袍之人,隻是看不清他麵具下的表情。


    “有何不可?”白袍人說著,整個人竟淩空而起,他伸出左手,元氣在他左手中如一株絢麗的花朵不停地綻放著,之後又伸出右手,精神力竟然凝聚成一個和夜羽一模一樣的小人出現在他的右手手上。


    “淩空而立,起碼也是淩雲境武者,精神力凝實具現,這是五階精神力者才能做到的事。”夜羽心中的震驚到無以複加。


    白袍人已落許久,夜羽卻依然沉思,似乎在消化方才那一幕給他帶來的震撼。


    “唿...不瞞師父,弟子入門時對靈脈有所隱瞞。”夜羽長出一口氣後說道。


    “哦?有趣。”


    聽罷,白袍人略感詫異,隨後食指輕點,一道元氣直射夜羽眉心。


    夜羽頓時感到氣室劇烈震顫,隨後元氣從身體各處逸散而出。


    白袍人以精神力將夜羽元氣包裹送到自己麵前,細細觀察之下,不由驚道。


    “神品雙靈脈!難怪你對武道執念如此之重,難怪。”


    夜羽此刻已是驚駭萬分,他沒有想到會被人如此輕而易舉便看穿靈脈天賦。


    “放心好了,我不會說與旁人的。罷了,你我畢竟有了師徒名分,雖然沒有什麽意義,但既是師徒,自當以真麵目相見,我姓封,單名一個毅字。”白袍人一邊說著一邊揭下麵具。


    封毅不是夜羽想象中的中年人模樣,臉上更沒有什麽胎記疤痕,而是一個劍眉星目,氣宇不凡的俊朗青年模樣。


    “怎麽?我的臉有何奇怪之處嗎?”見夜羽一直盯著自己的臉,封毅不解地問道。


    “沒有,隻是不曾想到師父竟然如此年輕,我還以為流雲宗的長老都是些老頭子呢。”夜羽撓頭笑了笑。


    封毅不置可否地笑著搖了搖頭。


    “好了,正事要緊,功法靈訣是我家族所授,未經族長許可不能傳授於你。”封毅正了正色。


    “煉丹之術、煉器之術、陣法之道、封印術,這些,你想學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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