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夜羽來到內閣門前,看著敞開的大門,他微微一愣之後就走了進去。


    “老...”夜羽進門後看到躺椅上躺著個人剛要出聲,見那人不是沐老而是攙著繃帶的夜沐豪時已到嘴邊的話便又咽了迴去。


    “你來了?”正閉目養神的夜沐豪睜開雙眼說道。


    “沐豪長老知道我要來?”夜羽好奇地問道。


    “我哪裏知道,是夜沐華昨夜間和我說的,說你今晨定然會來辭行,他留下一封書信後就連夜離開了。”夜沐豪說道,將信遞給夜羽。


    夜羽將信封拆開,信中寫道:


    “臭小子,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身處去往帝都的路上,我突破在即,需要一顆升雲丹作為輔助,如果能成功突破,夜家就有淩雲境武者坐鎮,整個家族的實力也能再提高一個台階。


    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此事至關重要,流雲宗的弟子入門前會有一次靈脈測試,你要切記,萬不可將你真正的靈脈天賦示於人前,好在你無需再用血試之法,你隻需注入少量的元氣在醒石之上即可,至於具體注入多少元氣可在內閣的醒石之上進行測試。其他的我也不過多贅言了,相信你爹都提醒過你了。


    鷹擊長空,龍遊九天。去吧,在流雲宗,在大秦,在整個大陸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吧。”


    夜羽掐著這薄薄的信紙,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沐老在夜羽心中的地位是特殊的,沐老與他亦師亦友,兩人十幾年來感情深厚,從信中對夜羽的關心和期待就可見一斑。


    老頭應該早就知道我非夜家血脈了吧,夜羽想道。


    夜羽在通過醒石了解自己該注入多少元氣後就離開了內閣。


    夜家會客亭內,夜家幾兄弟正忙著接待賓客,這些人都嚷嚷著是為夜羽送行的,吳家,徐家都在其列。


    “夜大哥,幾位兄弟,怎麽不見夜羽賢侄啊?”吳從善帶著吳慈和吳坤上前說道。


    “小羽去了內閣,馬上就要過來了,這小子麵子還挺大,還勞煩吳大哥親自前來送行,吳賢侄怎麽看著有些憔悴,是不是身體不適啊。”夜滄海說道。


    “多謝世叔關心,晚輩隻是昨夜睡得晚些,並無大礙。”


    吳從善有些無奈,吳慈從昨日就張羅著要來給夜羽送行,可自己又不好意思貿然前來,就把他和吳坤都找來了。


    最可憐的還不是他,吳從善覺得自己來為一個夜家晚輩送行,難免被人閑言碎語說成獻媚討好夜家,所以就拉上了徐凱,徐凱又拉上了葛海通,這一個拉一個才有了現在這熱鬧的場麵。


    夜滄龍神色凝重地走到夜滄淵跟前附耳說道:“大哥,城外的人來報,昨夜楊家舉族搬遷,從東門出去,還未走出二十裏,便遭遇劫殺...”


    “無一活口。”夜滄龍頓了頓才說道。


    夜滄淵聽後瞳孔微縮,隨後問道:“咱們的人可有參與?”


    夜滄龍搖了搖頭。


    “楊家在青雲城叱吒多年,如今卻落個了滅族的下場,發人深思啊。”夜滄淵搖頭歎道。


    他心中明白,若是此前一戰夜家落敗,此刻楊家和夜家的角色就要互換了。


    現在青雲城呈現出的一片和氣的局麵隻是暫時的,城中勢力重新洗牌,夜家儼然已是青雲城實力最強的家族,但樹大招風,久而久之,就會有人想把夜家拉下來自己坐上這第一把交椅,想要久盛不衰,家族的各項實力都要逐步提升。


    “大伯,這是?”夜羽行至會客廳門前,被眼前的陣仗嚇了一跳。


    “嗯,小羽來了,這些都是來給你送行的,說來你小子的麵子不小啊。”夜滄淵難得地調侃著夜羽說道。


    “給我送行?”夜羽聽得有些雲裏霧裏。


    “夜羽哥哥,你來啦。”吳慈眼尖,她第一時間就注意到夜羽的到來,急忙走過來說道,隻是手上拉著睡眼惺忪的吳坤。


    “吳慈姑娘,吳兄。”夜羽對著兄妹二人拱手道。


    “夜兄,我與妹妹是來為你送行的,望夜兄能在流雲宗大展拳腳,明年我和小慈或許就要稱夜兄一聲師兄了,到時還請夜師兄照拂一二。”吳坤緩緩說道。


    “吳兄客氣了,今次我能入得流雲宗,還要多虧吳慈姑娘的幫助,二位若有需要,夜羽定當竭盡所能。”


    夜羽同兄妹二人說話的一幕恰巧被等待夜羽已久的沈憐兒見到了,她走了過來本想上前搭話,但聽到他們的對話後不禁神色一暗。


    “這位容貌俏麗的小姐也是武者嗎,而且聽小羽的話,還是位天賦出眾的女子,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小羽呢。”沈憐兒正暗自神傷,卻被一旁的夜母瞧了個大概。


    夜母搖了搖頭,拉了拉她的手道。


    “娘也不是武者,羽兒他爹卻已是靈台境了。”夜母悄聲說道。


    沈憐兒這才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夜母看了個通透,紅霞都升至耳根,低著頭羞臊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羽兒。”夜母輕聲喚道。


    夜羽向吳家兄妹略一拱手,走到母親身邊。


    “娘,怎麽了?”夜羽好奇地問道。


    “無事,隻是惦記你的腳傷如何了。”夜母問道。


    “今晨起來,大致無礙了,走起路來痛感也輕了許多。”


    “既然沒有痊愈,那就不能大意,傷口複發就麻煩了。”夜母叮囑道。


    “嗯。”夜羽連連點頭。


    嘈雜中,一人走入廳內,他徑直地走向夜滄淵。


    “家主,三爺,時辰差不多了,羽少爺該出發了。”來人正是黎叔。


    “諸位貴客,還請在此處稍待片刻。”


    夜府門前,夜滄海和夜羽二人都已登上馬車,沈憐兒挽著夜母手臂,兩人抹著眼淚滿是不舍,夜滄淵在囑咐黎叔一些事情。


    “滄海,小羽,啟程吧。”夜滄淵說道。


    門口三人見馬車已行出街口不見蹤影才迴到府內。


    “怎麽沒見夜宣?”夜羽坐在車內有些意外地說道。


    “他傷勢較輕,宗門選拔比試結束後就連夜前往流雲宗了。”夜滄海迴答道。


    “黎叔,咱們到哪了。”夜羽有些無聊地問道。


    “羽少爺,咱們到了木原官道了,還有十裏路就到木原城了。”黎叔答道。


    “黎叔,停車,小羽你也下車吧。”夜滄海緩緩說道。


    夜家父子下了車來,夜滄海看著官道兩旁茂密的樹林有些出神。


    “爹,怎麽了?”夜羽看到父親站在路中發呆,有些奇怪地問道。


    “十六年了,自從那次事情發生後,我再也未曾經過這裏,一是無顏麵對嶽父母,二是不想勾起傷心往事。”夜滄海緩緩說道。


    夜羽猜到了一些,隻是沒有插話。


    “羽兒,當年我就是在此處遇到了尚在繈褓之中的你。”夜滄海轉過身來看著夜羽說道。


    盡管知道自己不是夜家血脈,自認為已有所準備,但第一次從父親口中道出此事,讓夜羽還是有些不知所措,驚慌、難過、迷茫各種情緒全都湧上心頭。


    夜滄海沒有停下,他繼續說道:“當日,你娘雖然經過救治,卻依然沒有保住腹中孩子,我二人傷心欲絕下便放棄了去嶽父家的打算,原路返迴,到了這木原官道上……”


    夜滄海將與夜羽相遇的情形講給他聽。


    “當時黎叔也在場。”


    黎叔也迴過神來,點了點頭;“三爺,我去解個手。”黎叔說著向著林子內走去。


    此間隻剩父子二人,夜滄海看著沉吟不語的夜羽,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接著說道:“倘若你父母尚在,也該尋你尋了十六年了吧,可憐天下父母心,是否要尋找你生身父母,你自己做決定,我和你娘絕不會橫加阻攔,那日出現的神秘男子極有可能是你的親人,就像他說的,你若想尋找他的下落就努力變強吧。”


    “爹,我知道了,謝謝您。”


    “我們父子之間,不說這些。”


    夜滄海喚黎叔迴來,三人就接著趕路了。


    三人駕車行至木原城內的一家賭坊門前,門前圍滿了人,夜羽有些好奇地觀望著。


    “滾開,別擋著老子贏錢。”一個男人大聲地叫嚷著。


    夜羽細細看去,一對老夫婦拽著一個年輕男子的衣袖在與男子撕扯著。


    “兒啊,聽娘的話,跟我們迴去吧,這房契再輸了,咱們就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了。”老婦人一邊抹眼淚一邊央求道。


    原來這老夫婦二人是那年輕男子的父母。


    老婦人的話似是刺激到了年輕人。


    “哼,老東西,整天輸輸輸,你就不會盼著我贏?少來管我,你們又不是我的親生爹娘,這房契就算我借你們的,贏了錢就還給你們。”說完他奮力一甩,老夫婦頓時摔倒在地,躺在地上痛哼呻吟著,他看也不看,也不顧周圍人指指點點就朝著賭坊內走去。


    “混賬!”夜家父子二人看到都十分氣憤,夜羽更是直接跳下車來,一個箭步來到老婦身旁將他們扶起。


    “站住。”夜羽衝著年輕男子喊道。


    “喲,怎麽著,你個毛還沒長齊的愣頭青想管老子的閑事?”年輕男子嚷道。


    “不錯,今天我就教訓教訓你!”夜羽說著便衝了上去。


    男子畢竟是普通人,一個照麵便被夜羽打翻在地,然後左右開弓,一個耳光接著一個耳光。


    老夫婦見男子被打得口鼻都是血,已經昏了過去,連忙過來拉住夜羽。


    “公子,別打了,別打了……”


    夜羽這才罷手,然後對著兩位老人說道:“老人家,您家住哪裏,我們把您二位送迴去。”


    “黎叔,你把他也帶上。”夜羽指著地上的男子說道,也不等兩位老人說話便自顧自地迴了馬車上。


    馬車緩緩走著,見兩位老人有些拘謹,夜滄海便和他們聊起今天的事來。


    “這位老爺,小老兒姓包名全,住在木原城西三十裏的水泉村,我和夫人一直沒有孩子,就想著養兒防老,便在四十歲的時候抱養了小恩,到老了好有個保障。我們夫婦是老實本分的人,小恩從小也懂事,我們年紀大了,家裏的農活也都是他在操持,家裏省吃儉用下也攢了點積蓄,就在村裏給他說了一門親事,是同村王家的閨女。”


    夜滄海聞言點頭道:“那為何到了今天這般模樣?”


    “哎,都是命啊!王家的閨女手巧,長得也端正,她原本給木原城的成衣鋪做工,結果被城裏的大戶徐員外看上了,找到了王家,要納王家閨女為妾。王家便以閨女已經有了婚約便拒絕了。但後來那徐員外不知道怎麽就拿住了王家兒子的把柄,拿著張借據上了門,帶著一群人去討債,說要麽還錢,要麽嫁閨女,否則就把他們家兒子抓起來送到城裏的衙門,這輩子都別想出來。王家就那麽一個兒子,當天晚上就帶著很多禮物到我們家賠了罪退了親。我們也都明白,徐員外家大業大不是我們能招惹的,但是王家閨女和我們家小恩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很好,哎,說到底還是小老兒沒用。後來,小恩去城裏找過一次,迴來後就變得沉默寡言,然後不知道怎麽的就沾上了賭博,三天兩頭就往賭坊跑,家裏的那點積蓄也慢慢用盡了。”


    原來如此,眾人心下了然,夜羽看了眼包恩,發現他已經醒了,但是雙眼緊閉,裝作昏迷的樣子,他微微搖頭然後說道:“老丈,我看這包恩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打罵養父母不說,還要拿你們的房契去賭,不如我將他送到衙門算了。”


    “不……不要,公子,我家小恩隻是一時任性,他會改的,小老兒求您了,不要把他送到衙門。”老夫婦連忙拉著夜羽的衣袖說道。


    “哎,可憐天下父母心。”夜滄海歎道。


    包恩此時聽著幾人的對話,迴想起那日在木原城和王家閨女最後一次見麵時的場景。


    “包恩,看到了嗎?這金鐲子就值三千金幣,我若是和你成了親,這樣的鐲子恐怕這輩子都沒機會見到。”


    “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也不看看你這窮酸樣,怎麽配得上我。”


    包恩迴想起自己失魂落魄地離開木原城,然後染上賭癮,把父母的積蓄揮霍一空,還有今天的遭遇,不由得悲從中來,雙手掩麵哭了起來。


    “爹,娘,孩兒...孩兒知錯了。”說著,他起身抱著父母,三人一起哭了起來。


    夜家父子見狀,相視而笑。


    到了包家,夜滄海提筆寫了一封信交給了包恩然後說道:“你這個年輕人本來心性不壞,如今能夠醒悟也為時不晚。你若願意,拿著這封信,可到青雲城夜家討份差事,努力幹個幾年,一切都好起來了。”


    “是啊,這位大哥,小弟今日下手有些重了,還望你不要掛懷,生恩不比養恩重,你在賭坊前那番話可太令父母寒心了,以後定要好好孝順父母啊。”夜羽也在一旁說道。


    “多謝老爺,多謝公子,包恩定然痛改前非,包恩在此給兩位磕頭了。”包恩說著就要下跪磕頭。


    “不必了,今日咱們遇上也算有緣,你啊,好好孝順父母吧。天色不早了,我們還要趕路。”夜滄海托著他的手說道。


    說著也不顧包家人的挽留,直接一行三人駕著馬車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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