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看著謝大寒眼中的光散下去,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問他:“你可還有未了的事。”


    謝大寒掃視著周邊的影秘衛,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他狠狠閉了一下眼睛:“動手吧,若有來生,我還想和你們做兄弟。”


    張行看著他,眼中閃現不舍:“兄弟,一路好走。”


    謝大寒閉上眼睛,兩行熱淚隨之流下來,隨後一刀揮下,鮮血噴湧而出。


    直到跪立在地的幾十人都被處決,張行指揮親兵就地挖坑準備掩埋。輪到謝大寒屍身入墳,張行特意吩咐,他不是叛敵之人,單獨做個墳塋。


    李天江也從外麵走過來,他壓抑情緒看著謝大寒屍身,俯身摘下他身上的學舍標記,緊緊的握在手中。兩個親兵抬著謝大寒的屍體放進挖好的土坑中,隨著一鏟又一鏟的土落下,伴隨著的是棍棒擊打在肉上的聲音。


    李天江跪在地上,麵朝著中軍大帳的方向挨罰,他身後是逐漸隆起的墳包。他受刑由影秘衛動手,他們個個功夫不俗,行刑的力度比軍中要重一倍不止。五十軍棍結束,李天江背上已是骨肉分離。


    李禦從懷中掏出出一個盒子,拿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塞到李天江嘴中,李天江強撐著身體不倒下去,有氣無力的吞下去。李禦又從盒子裏撿出兩片人參隨後塞到他嘴中。


    天江虛弱的道謝:“謝謝。”


    “這是姑娘給我的。”李禦說罷把盒子又放迴衣襟,隨後對著來接人的幾名飛燕拱手,領著趙寧和影秘衛同僚先迴去了。


    張行迴去後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李東風麵色如舊:“青衫是非分明,不會故意尋你麻煩。若她鸞樓來尋我,不必攔著。”其後李東風等了幾日,青衫都沒有去十二鸞樓找他。


    此時,青衫正在李天江的帳篷給他上藥,李天江人還在昏迷中,被藥物刺激的身上陣陣戰栗。等傷藥上好,李天江從趴在床上悠悠醒來,見到身邊之人是青衫,痛的迷糊的眼中帶了些神采。


    “姑娘。”他動了動嘴唇喊了一聲,剛有動作,青衫就出聲製止:“別動,剛上了藥。”隨後又端來一碗湯藥,把蘆葦做成的吸管一端放到碗中,一端伸到李天江嘴邊。


    “先別說話,把藥喝了。”李天江聽她話含著吸管,把一碗藥喝盡了。青衫把管抽走,隨手給他口中塞了一塊糖止苦。


    “你這手段也太淺白了,人沒救成,差點把自己搭進去。”青衫俯下身湊到他耳邊:“不管你是潛到我帳篷,還是尋李楓傳話,都比鄭大娘帶話靠譜。”


    李天江剛要開口,青衫搖搖頭:“你先歇著,聽我說。”


    “做事之前先把自己藏起來,這些事都不知道嗎?虧你還領著學舍。”


    青衫說完歎了一口氣:“可惜,我也沒把大寒救出來。”


    沉默了良久,青衫才緩緩道:“他越來越像一個帝王了,這本來是我希望的事情,可真到了此時……”苦笑一聲,隨後的話青衫沒有說出口。


    隱去了心裏諸多感慨,她又看向李天江:“此事,謝大寒死的冤枉,也是我虧欠他,你可知他家中還有什麽人?”


    李天江含著口中的糖塊,出聲:“行刑之前我去看過他,他說廬州城南雲山下有個賣糕點的於姑娘,他讓我轉告這位姑娘說他負了她,讓她早些嫁人。”


    青衫沉吟了一下,出聲問道:“謝大寒有家人嗎?”


    “他的家人都死了,也是無處可去,才自賣自身入的學舍。”


    青衫在心裏細細思量,廬州城內生活,一個月幾兩足夠花銷了:“平民百姓,不宜一次性給太多,我給你5萬兩銀子,你讓廬州飛燕每月給於姑娘送五十兩。另外把謝大寒的學舍標識給她,若是有事可讓她拿著信物去學舍求助。”


    “好,此事我安排人去辦。”


    轉眼半個月過去,青衫的腹部越來越大,她之前的衣服已經穿不下,幸好長鳴之前給她帶來了兩身身量寬大的衣裙,她白天在帳中待著,晚上李楓陪她著出去走走。


    北地沒有秋天,前幾天還穿著薄衫,一陣秋雨過後,變黃的葉子被狂風吹的漫天飛舞,金燦燦的樹林轉眼成了光禿禿的樹幹。軍中幾十萬套秋裝早早就備好了,如今軍中士兵已經脫下夏裝換了秋服。


    太陽落山的早了,夜色已深,青衫身上的披風被風吹得左右亂飛,李楓伸手替她攏著前襟,另一隻胳膊扶著她往鸞樓方向走去。還沒到地方,就能看到鸞樓的二層亮著泛黃的燭光。


    兩人剛到近處,就有親兵上前招唿:“青衫姑娘來了,將軍吩咐姑娘來不必通報。”


    李楓扶著她上了一層樓梯,青衫推開一層的大門,裏麵黑乎乎一片。外麵風太大了,門剛推開,風打著旋進了室內,吹的桌案的紙張嘩嘩作響。


    “李楓,把門關了。”


    大門一關,室內瞬間變得安靜。


    憑著感覺,青衫摸黑往樓梯的方向走去,不知腳下碰到了什麽,猝不及防青衫整個人往前栽去。李楓正在點燈,聽到動靜,扔下火折子就往青衫的地方躍去。


    霎時,有人從樓梯下翻身,一把攬過青衫。若是平常摔一下就摔了,她如今懷胎七月,可禁不得這般折騰。


    李楓急忙從黑衣人懷中接過青衫,焦急問她:“可碰著了?”


    “我無事。”青衫應了一聲,出聲道謝:”多謝這位衛長。”


    “姑娘客氣。”


    青衫聽出了這是李禦的聲音,她‘咦’了一聲,問他:“將軍在上麵嗎?”


    “在。”李禦撿過李楓丟下的火折子,把蠟燭點亮了,他端著蠟燭,走在前麵,李楓扶著青衫跟在李禦身後,三人一起上了二層。


    二層的門未關,青衫在門外喊了一聲:“將軍。”


    裏麵傳來李東風的聲音:“來了,進來吧。”


    青衫緩步進了房間,轉角看到李東風坐在矮凳上,腳邊放著磨刀石和水盆。李東風對著燭光,檢查了一下手中的匕首,用布巾把水擦幹,在匕首上方塗抹了一層油脂,插入鞘中。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李東風說著,又把一旁的大刀拔出來,用手淋了一些水到磨刀石上,便在磨刀石上‘嚓嚓嚓’的來迴磨拭。


    門外的李禦把燈台交給李楓,再次悄無聲息的隱入暗中。李楓端著燈台,跟著青衫進了房內。


    青衫尋了一個凳子坐下,一手抓著披風遮掩的嚴實:“明天大軍北去,中途會路過南馬場,聽說南馬場有個湯泉別苑,我準備在那兒歇歇腳。軍中的事務楊先生和胡洲都能做來,我先離營調養一段日子。”


    青衫說完,李東風沒接話,隻專心磨刀,青衫想了想又說道:“南馬場到東都就百十裏路程,若無意外,十天半個月也就打下來了,後麵就是你們男人的天下了。可以給楊先生商議一下,軍中各將士該得什麽功名封什麽稱號,現在就可以著手準備。”


    “若沒其他事,我就先迴去了。”青衫說著就要起身。


    “青衫。”李東風突然喊道。他拿指腹剮蹭著刀口,把刀身反過來,撩了一些水淋上去,又接著磨刀。青衫見他有話說,又返身坐到凳子上。


    大刀被磨得呲嚓作響,李東風一邊看著手中的刀,一邊和青衫說話:“楊嘉和長意都送迴應天了,你搬迴來吧。”


    青衫迴道:“天逐漸冷了,近日我身子越發不好,該去莊子養一養。”


    “是不是因為我殺了謝大寒,你生氣了?”


    青衫搖搖頭:“沒有。”


    “那你為何一直都沒有來看我,你晚間在營中閑逛,我多次看你從這路過。我在這二層都能看到你,你故意躲著我,還把帳篷支的越來越遠。”李東風語氣放軟:“青衫,我殺他是有原因的,不僅是因為他幫郭長鳴通信。”


    “將軍,我知道,此事你沒有做錯。我隻是想盡力去救他,或許能救迴來呢?我也知道,如果不罰他,何談軍中律令,三軍主將豈不落了一個包庇,親疏不分的名頭。”


    聽她這般說,李東風停下手中的動作:“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離營,你若是不想和我同住,我搬走就是。”


    青衫接著道:“若說此事,主要責任在我,我也是和郭長鳴私下接觸的首要之人,將軍不罰我,我卻不能不知輕重。我去莊子,一為調理身子,二為證將軍清名。”李東風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停下手中的活,賭氣般的看著青衫。


    青衫再次起身:“我先迴了,祝將軍早日榮登大寶。”


    青衫走後,李東風執起磨好的大刀,劈在一旁的桌腿上,不來就不來吧,好容易把人盼來了,還是來氣他的。氣大傷身果真不假,他隻覺胸前的傷口隱隱作痛,抬手扶著胸口深唿。


    青衫和李楓兩人下了鸞樓,李禦進到一層的暗間,他打開暗間的窗戶看著兩人漸行漸遠。剛剛在一層,雖然他隻和青衫短短一息便分開,可胳膊攬腰的瞬間卻感受到了她身子的異常。


    便隱在暗處觀察青衫,他曾經數夜不眠的窺伺她的一舉一動,僅僅憑借她在李東風麵前的小動作,比如就坐後不動聲色的收攏披風,和李東風說話時表麵看著放鬆,可身體卻是緊繃著的,再加上她下樓梯時小心翼翼的模樣,他心裏有個大膽的想法。


    此刻李禦俯身在窗邊,麵具下的他眯著眼睛,可距離太遠,外麵又太黑,隻遠遠望著寒風裏的兩人相攜著走遠。


    “嗬。”趙寧禁不住笑了一聲。他今晚不當值便躺在暗間休息,青衫上樓、下樓他聽的分明。見李禦呆怔著看著窗外,他也掀開被褥探出窗往遠處看了一眼:“人都走遠了。”李禦沒理他,依舊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


    李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麵,他越想越心驚,心裏暗自猜測青衫懷的是誰的孩子,李東風?郭長鳴?還是李楓?心裏又氣又恨,一時無法遏製心緒,體內的氣血如人的心思一樣直往上翻湧。


    “嘖。”趙寧和他嫌棄的瞥了一眼李禦:“隻見一麵就能氣血不穩,真是出息。”


    李禦抬手解開臉上的麵具,深吸一口氣平複紛亂的心緒,滿臉悵然望著窗外的黑暗。看他這副樣子,今晚恐怕沒有心思守夜了,趙寧從床上起身:“今晚你好好歇著吧。”他則隨手拿起自己的麵具戴上,出了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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