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野搖搖頭,掌櫃又瞥見了木野身後的邵葉,看身上的服飾,是瑤氐族的,麵上,確實漢人的模樣,隻是這頭髮……掌櫃疑惑地看了好幾眼,愣是沒弄明白怎麽是個短頭髮,要不是他隻會說幾句同修寧學來的瑤氐語,他倒是很想問問的。


    不過,既是開店做生意,客人不說,他當然也不好問,修寧是他的老熟人了,木野和修寧的關係,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開一間上等房,行麽?」掌櫃邊說邊比劃,他說不了太多瑤氐語,邵葉聽掌櫃這麽說,知道他說不了瑤氐語,下意識就給木野翻譯了一遍。


    木野笑,向掌櫃點了點頭,也不知他是看掌櫃的手語看懂了,還是聽邵葉的翻譯聽懂了。總之,也沒看見有登記身份之類的動作,來了個店小二,木野迴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著一塊上去了。


    上樓的時候,邵葉跟在後麵在樓梯口好奇地東西看看,看不夠,真是看不夠的。邵葉對這些古時東西的興趣,在這時候達到了最大,之前在典籍史書看描寫的時候就好奇很多了,能親眼看到真是很不錯呢。


    客棧來人不多,邵葉張望的時候稀稀拉拉看過幾個,看樣子,都是在這做生意的小販,來往之間,混過去一個高大的身影,邵葉以為是羚羽人,直到那人警惕地迴頭看了一眼,又匆匆地過去了,邵葉才發覺這張臉其實是熟悉的。


    他記性好,看過的人臉基本上就是過目不忘的,這張麵孔其實他隻見過一迴,就是那天木野用烤羊招待他的時候,這張麵孔的主人在開始前進來過,但是又氣憤地走了。


    那天他們說什麽沒太聽清,但是麵前的這個人的名字他記住了。


    他叫迴鵲。


    迴鵲。


    邵葉在原地愣了一下神,迴頭本來想追上木野,結果一迴頭,就看見木野正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轉過頭來等著他,邵葉指了一下後麵,木野問:


    「怎麽了?」


    邵葉覺得奇怪,不管是木野還是修寧說的話中,瑤氐族都是個與中原漢人基本不往來的民族,更何況他還聽說過瑤氐族長老極度厭惡和漢人往來,眼看著,迴鵲是瑤氐人沒錯,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剛才那裏,」邵葉往前邁了一步看了一眼,那裏已經沒人了,「好像看見了迴鵲。」


    木野一聽,也走過來看了,他對著空蕩蕩的樓間四下看了一會,轉過頭來問邵葉:


    「迴鵲嗎?」


    邵葉愣愣地點點頭。


    木野的眉頭皺起來,擰成不好看的樣子。迴鵲和長老們的想法幾乎是一致的,他們對於瑤氐和漢人的態度都是尤其堅決的,迴鵲,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但是,邵葉說的話,木野不會懷疑。邵葉和迴鵲無冤無仇,沒必要尤其抓著這個來說。


    更重要的是,木野總覺得邵葉身上有一股力量深深吸引著他,那是……堅決而熱忱的力量,從邵葉說要幫他們找到河流開始而產生的,那其中有一種不可能背叛的宿命感,足以讓木野對他無條件信任。


    不知怎麽,木野對這種力量很是信服。


    「你看見他往哪裏走了?」


    「那邊。」邵葉看到迴鵲是往那邊走的了,木野說:


    「你先上去,我去看看。」他示意邵葉先去客房裏,自己向迴鵲離開的方向走去。


    夜幕降臨,小客棧的周圍亮起了點點火把,比星光更亮,將整個客棧都瑩瑩地照亮了,自然,也照亮了周圍的人。


    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穿著漢人的便裝,正站在一輛馬車旁,不知在清點著什麽。從不遠的地方傳來了陣陣腳步聲,男人沒有注意,若無其事地繼續清點手頭的東西。


    直到——


    討厭的蚊蟲從他麵上飛過,男人「啪」得拍了一下,正巧拍在自己的臉上,結結實實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暗自用漢語以外的語言罵了一句髒話,隨即下意識抬了個頭。


    一抬頭他就愣住了,因為腳步聲剛好停在他麵前,麵前之人穿著的服裝他再眼熟不過,那是十分具有特色的瑤氐服飾。


    是,木,野。


    他瞪大了眼睛,在原地愣了好幾秒都沒有反應過來。


    木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迴鵲吞了口口水,慢騰騰地起身,挨著馬車和木野冰冷的眼神緩緩往後退去,他似乎並不打算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而是——


    這會兒他的心思難得得靈敏起來,眼睛溜溜地轉著,瞅準了時機,朝馬廄的地方跑去。


    「迴鵲。」木野喊了他一聲,迴鵲嚇得絆了一跤,摔了個大跟頭,隨後連滾帶爬地一骨碌起身,往旁邊繞去。


    木野沒有猶豫,直接追了上去。


    夜色深深,看不清周圍。馬兒在黑夜裏發出一聲長鳴,木野順著聲音去追,迴鵲不知道什麽時候解下來一匹馬兒,揚鞭,馬兒撒開蹄子,帶著馬背上的迴鵲橫衝直撞地向一邊奔去,木野停下來,看著神色慌張,動作急促的迴鵲,在馬蹄聲中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木野冷冷地看著,迴鵲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瑤氐他還得迴去,隻要他在瑤氐出現一秒,就不會讓他再跑掉。


    想著,木野迴到剛才的馬車旁。掀開簾子去看裏麵,裏麵的東西叫他吃了一驚——


    那是成堆,成堆,場麵堪比中午帳篷裏多出來的那些肉,不,這裏的或許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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